一个,每次见着他都要过来问收入水平问感情状况,末了还要拉开沈秦天手里的塑料袋,看看他买了点啥。
什么玩意!有你什么事儿!
所以上次那人的钥匙丢了,满小区找,沈秦天就不告诉他在篮球场旁边的草丛里有一串钥匙。你不是包打听么,自己找蚂蚁打听去。
上午一团长召开了会议,他们团要排演《杜鹃山》庆祝七一八一,沈秦天饰演郑老万。他心里不大乐意。
沈秦天绝不是嫌弃这是个全剧只有三小段唱的配角,郑老万是马派艺术开创者马连良精雕细琢的人物,是马先生为现代京剧做出的突出贡献。
关键是沈秦天对现代京剧,实在是爱不起来。但服从组织安排是省院院规的重要内容,沈秦天乐不乐意都得演。本来他吃午饭的时候一直郁闷着,到刚才情绪也没好,可现在看看,自己比起林蔚然还是幸福的。
沈秦天虽然是初中才开始学戏,但他勤练功,天资也不错,因此毕业成绩优良,直接被省京剧院招走签了正式合同。
他虽然也跑了不少龙套,但一团长挺看重他的,几出马派老生的戏都让他参加排演,所以他尽管来省院只有三年,但舞台曝光率不算低,已经有了一批自己的戏迷,好吧虽然主要是女性。
林蔚然呢,听陈焕说他五六岁就学戏,结果县剧团还撤销了,现在好不容易到了省院,还不能确定一年后是否留下。孙瑞说二团长给林蔚然安排的工作,这几个月全是跑龙套。
现在院里这么缺小生,但领导们宁愿让一团的那个小生忙的团团转也不启用林蔚然,哎哟这滋味不舒服。
这么一想,沈秦天已经忘了刚才宿舍里的兰妹妹话题,心情略微低落地洗衣服去了。他没有产生人比人的优越感,而是很同情林蔚然。
学表演的,谁不渴望站在舞台中间呢。
壬申年丁未月己丑日。林蔚然翻看着枕头边的黄历,已经七月十二日了,还有整整一个月,他就满十八了。他身份证上写的是一九七四年八月十二日,其实那是农历生日,他们农村都用农历。
后来去办身份证时,他顺手填了八月十二,没想到要转成公历的。于是他本来是公历九月二十七日生,但后来干脆都按公历八月十二过了,来回换算着麻烦不说,看过他身份证的人还都要问一遍,懒得总解释了。
窗外一阵汽笛声,今天是省院一团到空.军某师送戏的日子,应该是部.队的军.车到楼下了,林蔚然对军.用卡车的喇叭已经不陌生了。在过去的几十天里,他已经跟随一团去了几个连.队,跑了很多场龙套。
林蔚然把昨天就收拾好的帆布包一背,拎上打包完成的铺盖,换上运动鞋,和郑凌施其杰说了声再见,下楼集合去了。
操场上停了两辆军.用卡车,一辆车上坐了人,几个战.士正在和道具组的同事往另一辆车上装各种大箱子。
林蔚然还记得他哥参.军入.伍的时候,戴朵大红花,也是爬上了这样的军.卡车。他们县剧团还组织了少儿班的孩子们去清唱《奇袭白虎团》,欢送光荣入.伍的战.士,林蔚然站第一排,使劲儿冲他哥挤眼睛。
林蔚然一眼看见沈秦天在和一个战.士一起,把大衣箱抬了起来。不是他刻意要寻找沈秦天,而是沈秦天,确实太醒目了。
这一次的目的地没有前几次偏远,卡车在两个多小时的行程后,稳稳停在了空.军某师的礼堂前。
林蔚然已经没有了第一次进军.营的兴奋,这里看起来和前几次的连.队没有太大区别,两层楼的营.房,停了军.用卡车和吉普车的操场,路两边种的都是松柏和梧桐,只不过战.士们的领章和裤子是蓝色,还有帽子上的那一道,也是蓝的,空.军嘛。
午饭后,政.委带着全体演职人员参观了军.区。林蔚然听着政.委的解说,旁边的村子叫做蹉跎村,因为周边湖光山色极其秀丽,让人流连忘返,蹉跎了岁月。
蹉跎岁月…林蔚然默默想着,他突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好像正在蹉跎岁月。
他来省院两个多月了,跑了几十场龙套。梨园弟子深知“没有小角色只有小演员”的道理,作为舞台上重要的群体角色,龙套可以说是红花绿叶下边儿的泥土。他,认真完成着每一场龙套。
昨天开会,听二团长的意思,他跟着一团再跑一个月的龙套,然后从暑期训练,到九月出访,除了龙套还是龙套。而二团和他同来的新员,已经在准备送戏入社区活动了,演出的就是他们参加复试的剧目。
看来院里对他们的演出水平持肯定态度。现在省城正在大规模建设社区,送戏入社区也是省文化厅下发的任务,要是院里不认可新员,是不会让他们登台的。
那…领导们不认可我对么…怪不得郑凌他们这几天对自己挺照顾,在宿舍里也绝口不提训练的事,是怕我心里失落对么…
在部队前三天的演出顺利完成。昨天下午的《龙凤呈祥》里,沈秦天饰演乔玄,穿绛紫,戴白髯,在舞台中央唱着脍炙人口的名段《劝千岁杀字休出口》。
林蔚然饰演的龙套已经下场,他在台帘后默默打量着苍老的乔国老,感慨着化妆的神奇。
谁能想到这眉毛花白、白髯飘逸、脊背微躬、步履打颤的老者,其实是一个墨眉杏眼、鼻梁挺直、略微重颐、轮廓分明的年轻人。
怪不得陈焕喊他沈大帅,真的很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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