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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抱歉……先生。”他退后一步,小心翼翼地说,但并不掩饰轻蔑,“假如我打扰了您,请您原谅,我立刻就走。”
“你倒是很傲慢,是吗?”他慢吞吞地拍拍手,咧开嘴角,“假如你不是这种态度,我本来很想邀请你加入我们的游戏的。”
莱涅几乎气得发抖,他从没有以这种方式被羞辱过,不假思索地冲口而出:“就算您是有身分的贵族,也不应该在大主教的领地鬼混,并且随随便便地侮辱另一个人!”
“哦,没错。不过您不认为,至少我在自己的领地里应该有此权利吗?”他说这话的时候便已经预备好了,饶有兴味地欣赏莱涅从疑惑到惊诧的转变。
“阿尔布莱希特大主教……”他下意识地后退,不知所措。他听说过关于这位年轻大主教的传闻,他与情人们幽会的园宅建了一座又一座。那显赫的血统早已摆明,勃兰登堡家族的人即使身居最高教职,也注定不会表现出僧侣一丝一毫的安贫谦卑与洁身自好。他知道即使在如此情形下,自己也必须向这位德意志最尊贵的教士行礼,但是头一次,他的屈膝这么机械、滞缓,勉为其难。
“你叫什么名字?”
“海德堡的维尔纳·冯·莱涅。您谦卑的仆人。”他僵硬地回答。阿尔布莱希特摸着下巴,打量着他,谁也不清楚短短的时间内他从莱涅的身上看出了什么。在难堪的沉默里,莱涅努力自制着,克服不断涌上来的尴尬和厌恶,不过所能表现的恭敬也就到此为止。当他准备转身离开时,手腕却从后面被一把拽住。
“别走呀,”阿尔布莱希特突兀地说,眼中的笑意刺痛着他,“留下来,你会一辈子感谢我的。”
莱涅狠狠一甩胳膊,带起一阵风,头也不回地走开,几乎是逃离他的视线。这时他听到身后一连串的嗤笑灌进他的耳朵。
美因茨大主教的想法难以捉摸。亚瑟从未与他谋面,不过当目睹过大主教宫廷的访问学者们时,这样的疑问油然而生。他为了筹集自己巨额的授职费,点头允诺罗马在他的领地销售赎罪券,又招徕和供养着一群学者可以自由地歌颂和嘲讽自己,就连胡滕也撰写过赞颂他“睿智、心胸开阔”的短诗;同时,从这些人当中甚至诞生了反抗他本人的暴乱分子,而他还默许他们的存在。亚瑟经过高敞的走廊时曾经瞥了一眼他的画像。那是卢卡斯·克拉纳赫的特意之作,画框中的阿尔布莱希特·冯·勃兰登堡身穿符合他身份的红袍,双手合拢摆出一个虔诚的姿势,但明显流露的傲慢却在拒绝他与观者的眼神交流。同时那也绝不是属于僧侣的眼睛。
他走出大门,正是正午时分,喷泉的水花反射着金灿灿的阳光,照得他眯起了眼睛。不过他一下子就在远处的橡树下面发现了莱涅,抱着双膝坐在草地上面。等走近时,他才发现他斜靠在树干上,一直闭着眼,仿佛是在午睡。几束光线透过繁茂的枝叶,调和着他脸庞上的阴影。一瞬间,亚瑟有些迟疑,这模样令他回想起,似乎也有那么一个明媚的午后,他就像现在这样静止着,头发和皮肤都被染成了柔和的蜂蜜色,而某种东西颤栗着,触动了他的内心。不过同时这个人仍旧那么敏感,草地的沙沙声立刻使他睁开了眼睛。
“结束了?”莱涅扬起下巴,脑袋靠着树干,微微眯起眼睛望着他。在他的视野里,亚瑟的暗色衣摆在逆光中飘动着,就像一只收拢双翅的鹰隼。“又有多少人被你的见识和魅力倾倒?”
亚瑟歪歪头。莱涅的问候很平静,但听上去古怪又戏谑。“你睡糊涂啦?”他挨近他,走到清凉的树荫下面去躺下来,很自然地头枕着莱涅的腿,“我不喜欢他们。只是忍不住才开口的。如果说有什么特殊的感受,我仅仅是对美因茨大主教这个人产生一丝好奇。他如何能允许替罗马销售赎罪券,来抵偿自己惊人的授职费,又能同时招徕如此多的学者,并允许他们在自己的宫廷里毫无顾忌地讽刺自己。难道他自己的生活也充斥了如此多的矛盾?”
“别再提美因茨大主教了!”莱涅突然生硬地打断他。
“怎么了?”
莱涅不安地扭动一下膝盖,亚瑟向上望去,却看到他在笑,不停地摇头,夹杂着一阵阵叹息:“亚瑟——我们什么时候才不会那样天真呀。”
他咀嚼着这句话的涵义。“我不知道怎样才算是天真。”最后他说,“但是我能肯定,天真有时可以成为最强大的力量。”
“也可以成为借口和陷阱。”莱涅低下头,在逆光下眼珠变成了幽暗的绿色,“今天——或许我明白了为何你会那么想。我们中间有人在耐心地、悠然自在地享受着自我毁灭。但是我仍然不认为你的做法是唯一的出路。”
一缕发丝从他的肩头滑落,垂到亚瑟的脸上。他伸手把它攥在掌心里,慢慢地捻弄着。他手心的灼伤愈合了,留下淡红色的印记,即使他不愿意,那个寒冷的夜晚并非不着痕迹。不过他也并非时刻都能那么坦白,即使对方是跟他分享过秘密的人。他很随意地把双手搁在胸膛上,交叉起双腿,在斑驳的光影里闭上了眼睛,喃喃地说:“我明白的。这样也不要紧。不过我相信你。”莱涅嘴唇翕动着,好几次欲言又止。许久,他才低低地重新开口。
“相信?这是什么意思?你在用这种方式禁止我……背叛你吗?”
亚瑟坐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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