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随至闺房,晏冉坐到梳妆台前,四面林立的镜子自夏清涵的角度看去,恰恰能看清楚晏冉七分面容,这张脸孔既陌生又熟悉,且盛装之下,居然不曾着半点粉黛,在这浓烈颜色下,素颜被衬的没有半分血色,苍白憔悴。
似乎面孔的主人终于从镜子中意识到了这点,伸手抚了抚自己的面颊,开始描眉上妆,具是些浓烈的仿佛能凭空烧起的颜色。于是那张苍白的脸终于有了一丝气色,抿上口脂后,衬的眉目极艳,妩媚又生动。
晏冉背着夏清涵。
夏清涵只能借着镜子的巧妙角度去看她……这样妆容的晏冉让夏清涵呼吸一窒,即便最亲密的那些时间里,她也未曾见过这样的晏冉。又陌生又熟悉。
晏冉拔掉发间玉簪,挽发重c-h-a上一根木簪,之前挽的那个鬓手法实在复杂,晏冉似乎并不能恢复如初,只能手法生涩的暂挽起一个发髻,勉强c-h-a上木簪。夏清涵立时如遭雷噬,也忘记隐匿身形,退了一步——却碰掉了手边的其他首饰盒,发出一连串脆响。
晏冉便在这时候转过身来冲她盈盈一笑,早知她在般,盈盈一笑道:“又见到你了……”
晏冉站起来向夏清涵走了一步,皱眉苦思片刻,苦恼道:“我好像认识你?”
见夏清涵神情恍惚并不作答,便又往前几步,直直逼到她面前。伸手挨了挨她的眉宇,状似懵懂的道:“这眉我瞧过,不曾有变,这眼睛我梦过,梦里实在无情……”手往下移了移,点在夏清涵唇边,眼梢妩媚的往上一勾,就完成了由女孩到女人的蜕变,她轻轻笑了:“这唇嘛……我自也尝过……滋味时而甘沁,时而涩苦,叫人难忘。”
“所以——你算是我的什么人呢?”晏冉捧住夏清涵的面颊,幽幽一叹道:“情人?还是……仇人?让人好生的苦恼啊。”
见夏清涵神智还恍惚着,晏冉也不见怪,攀上夏清涵的脖颈,唇与唇之间仅一线距离,如许香艳,见夏清涵却还是木头人一样杵着,顿时咯咯笑起来,径直吻上去。
这一吻如火如荼,让人窒息,晏冉的手自夏清涵的肩骨一直游弋至其腰身,抚着夏清涵瘦到凸起的脊梁骨,在她唇上不轻不重咬了一口,旋即,唇与唇分离。
晏冉眼里都是笑意,腕上响起几声清脆铃声。夏清涵的眼神在飘,既眷恋,又迷惘,自晏冉发间的木簪,飘到她腕间完好的一对铃铛上,这才如大梦初醒一般,周身一颤。闭上眼,流下一行清泪,不知是喜是悲,只口中喃喃说:“你……没有忘……”
晏冉既不承认也不否认,指尖勾着夏清涵消瘦的腰身,微微拉开一点距离,问道:“你们中原的婚嫁,真真繁复——你瞧我这样子,好不好看?”
“你虽平日里忍得住不来寻我,但我知道,我大婚的时候你必然会来瞧我的。”
“我这个样子,你从未瞧过,是不是。”
夏清涵并不作答。
晏冉也不恼,似是觉得夏清涵此番气色太过苍白,拿自己的唇在夏清涵唇上轻轻一点,印上一点口脂,然后拿指尖细细抹匀了,左右端详一下,方满意道:“我只要做你的新娘,今日,你需得娶我。”
夏清涵还是怔怔看着她,直到听到最后一句话,面上的血色已然退得干干净净,猛意识到晏冉是何用意,自晏冉怀里后退了两步,默然看了晏冉一眼,便自大敞开的阁楼窗间掠下,往来时的方向去了。
晏冉叹了口气,似不喜夏清涵的这幅做派,只是人已离去,不得发作。她不慌不忙自首饰盒里取了自己的东西,又将缺掉的口脂补了回来,对着镜子细细端详了下自己,这才慢悠悠的往夏清涵必去的地方走去。
置席摆宴的宛园,此刻满场的悄然,仿佛一个时辰前的人烟喧闹都是蜃景,灯火还在,照着一地横七竖八的或躺倒或伏案的人,酒味弥散在空气里,醇厚甘绵,生生压住了那股子惴惴涌动的腥臭味。
穿白衣的人就在这人海怔立了不知多久,半响,才缓缓弯下腰,一个一个的查探着生息。
晏冉缓步而来,见此盛况,抚掌笑道:“时间刚好——嘉宾都到齐了,你觉得与当初鬼啸岭的热闹比,要怎样?”夏清涵远远看了晏冉一眼,这一眼隔得太远了,说不清是个什么表情,也辨不出喜怒情绪。
太远了,这让晏冉不大高兴,放在眼前,握在掌心,触手可及的,才是自己的。于是晏冉往夏清涵的位置去。
只她面前这一块地,尸体横的场上几乎没地落脚,于是她便干脆踩着一地尸首走过去,走到半程,因着衣摆和鞋沾了血,不甚高兴的皱起眉,却正巧撞上了原本该是场上的另一位主角。
南宫家的三子,七窍流血,双手抓的面部血r_ou_模糊,若非这一身衣服,还真认不出来他。人是死的透透的了,晏冉讥诮的撩撩唇角,却又叫那股子恶臭熏得掩面,挥手驱散鼻尖那股作呕的气息,晏冉有点恼火的踢了踢哪人的脸,叫印象中一脸蠢相的人调了个头,气味总算没那么冲了。
余光扫到夏清涵还在查探别地的人,晏冉提起衣摆,不慌不忙跟上去,跟到面前,见夏清涵没分半点余光给自己,便凉凉道:“这一地都已经是死人了,何必多费功夫?”
夏清涵还是没抬头看她,只转向另一人,指掌贴住前胸,做着无用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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