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力气不小么。”
司文勉这位养尊处优的少爷家,如今被逼得一丝│不挂,可怜巴巴地团成一团,满面绯红、眼带泪光地咬着牙。他极力收束着自己的哭腔,猛地抬头对司远阳咆哮一声:“——我要杀了你!!”
司远阳至今没觉出自己似乎是有点发疯,闻言他惨笑一声,肩膀也随之轻微抖动了一下,接着退后一步一屁股坐到了沙发里冷笑道:“哦,要杀我了?那是我说错了,你不是胆子小,而是胆大包了天了,没有什么是你不敢的,是不是?”
司远阳冷冷地放出目光望过去,看到地上躺着烧得半焦的几片衣服,床上光溜溜像条银鱼一样的司文勉双颊浮肿,额头左右两个隆起的造型骇人的大包,正抽搭着扬言要弑父。司文勉此时抬起通红的眼睛,正和父亲四目相对了,却立刻调转了视线。他蜷成一团,双肩一耸一动,嘴里嗫嚅着重复了一句:“我要杀了你……”
司远阳在这仓皇的一望之下却是一怔,心脏受到了震动,好比被攻城捶狠狠地捶了一下,正和先前亲眼看到司文勉跌进火盆的那一刻一样。
他忽然意识到胆小的其实是自己。
冷笑渐渐变为苦笑,司远阳眼色深沉,苦涩地弯了嘴角,只能对儿子心悦诚服:“对,你什么都敢。都敢。”
司文勉闻言,泪眼朦胧地打量了父亲的神气,发现父亲双眼低垂,整个人陷在沙发之中,肩膀依旧宽阔、面容依旧英挺,可瞧着似乎有种落寞的情绪,大不同寻常。他本来感到自己遭了侮辱,现在见父亲如此情态,便以为是自己要弑父的豪言吓瘫了父亲,为自己夺回了一分颜面,故而心里不是没有报复仇人的快活。
司远阳在雪茄的烟雾中仰面靠在沙发背上,进行了一番弯曲缭绕如同烟篆的思考。司文勉胆子大,什么都做得出来;他胆子小,畏首畏尾经不起吓。儿子一怕就要哭着嘶嚎,他一怕就要对儿子大发疯。如果说儿子胆小,他却以暴打镇压儿子,难道不更是一名不折不扣的胆小鬼吗?
司远阳喷出一口苦烟,觉得自己在司文勉那里,是一个可笑的角色。修长的手指夹着雪茄,往司文勉方向一指,他又恢复了一名风度极好的绅士形象,声音悦耳得带了华丽:“去洗个澡。”
司文勉也认为自己需要一番荡涤,见衣服已决计破得不能再穿,而父亲已然沉浸到烟雾屏障之后,兀自眯着眼眸吞云吐雾,所以他也就赤条条地趋步前往了浴室。
司文勉是一个漂亮的男青年,对自己的相貌是相当重视的,所以他揽镜自照,见到一个头角峥嵘,面目狰狞的鬼时,震惊之下发出了一声忘情的“嗷”的怒吼。
“居然打了我两次!”他在心中恨恨地想道:“什么意思!过年以后就打了我两次!今天这个事情弄成这样,我的面子都丢光了!混账!要不是他叫我滚,我怎么能摔跤呢?!倒打一耙!”
他一脚跳进浴缸里,水花四溅,越想越感觉委屈羞愤,最后索性把脸埋到了水里。
司文勉的满腔蓬勃怒火即将把一缸洗澡水都燎沸时,浴室的门被打开了。他抬起湿淋淋的面孔,就见到司远阳径自走了进来。
司远阳走到浴缸边,在边沿上坐下,仿佛全不知道自己是闯入者,淡淡地说道:“你的脸该用冷水洗。等会儿去拿些冰来敷着。”
司文勉一手点了门:“出去。”
司远阳凝视了他,忽然饶有兴味地伸手一撩,毫无预兆地泼了他一头脸的水。司文勉狼狈地抹了一把,忍无可忍地大叫:“做什么你?!”
司远阳轻轻一提,便挡开了他的手,接着将自己的手掌覆上对方的脸,一寸一寸地替它揩去水珠,动作柔缓而细致。司文勉认为父亲行为如此幼稚,如一个毛头小子般讨嫌,忍不住做出一个鄙薄的取笑神色。
还未取笑尽兴,他便感到浴缸里卷起了一个小型旋窝,一瞧之下,发现那塞子竟不知何时被司远阳拔了去,周身的水正飞快地被抽走。司文勉行将搁浅,在残存的泡沫中摇头摆尾地尖声控诉父亲:“你这个老混蛋!老乌龟、老王八蛋!”
司远阳闻言一愣,随即弯起嘴角。他望了在滑腻腻的浴缸中细细打颤的儿子,似乎对此很感好笑,后来居然朗声大笑起来。打开热水,他手持莲蓬头对着司文勉冲刷。司文勉被水冲去了最后的泡沫屏障,被父亲的笑声震裂了自尊心,故而在浴缸中无所遁形,如同一片汪洋中沉浮的树叶,只能用脚并用、左支右绌地躲闪着那浇注下来的水,狼狈而痛恨地大喊:“住手、住手!你给我停下来!”
他瞥见父亲一边将水往他脸上淋,一边含笑凝视着他逃窜的模样,饶有兴味如同在玩耍,正是一名披着绅士外衣的老流氓,笃定着心思有礼有节地戏弄他。他突的弹起来,用手掌包住那只喷水的莲蓬头,另一只手恶狠狠地一推司远阳,一脚跨出了浴缸。飞快地为自己围上一条浴巾,司文勉愤恨地就要离开;而司远阳耍过一阵流氓,却是眼带笑意地拦住了他。
司远阳近距离地看到了儿子鲜活的、完好的ròu_tǐ,便感到很满足安心,并没有想过要进一步地再耍流氓。他感到自己那颗被捶得嗡嗡直闹的心回复了镇定,便握着对方的肩膀站在镜前。他冷静地审视了自己,并不认为自己看司文勉的眼神有什么异常,故而放了心;接着望了儿子的脸孔,心里倒隐隐生出了一丝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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