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周遭的风也随之平息,几片桃花瓣从高空飘落,围着他划出漩涡似的轨迹,打着转徐徐沉向地面。
树叶尚未沾上泥土,卢冬青的脚已经蹬地而起。
他依靠足力起势腾空,足尖惦着地面滑出数尺,顺势递出枯枝,尖端瞄准卢正秋的左肩,长驱直入。
他的动作比风还要快,剑气在一瞬间聚敛成形,仿佛真正的刀刃一般,笔直而凌厉。
转眼间,锐不可当的“剑锋”已来到卢正秋面前。
第8章 飞燕难归(五)
剑锋距离师父的肩膀不足半尺。
可是区区咫尺的距离,卢冬青却无论如何也跨不过去。
他被迫停下脚步,手里的剑像是被一面无形的墙壁挡住,难以前进半寸。
前方并没有明显的阻碍,他的师父只不过抬起两根指头,轻轻抵住了他手里的树枝而已。
卢正秋拨开他的剑锋,淡淡道:“比上次有所进步,不过想偷袭我,火候还差得远哩。”
他的肩膀耷拉下来:“我究竟差在哪里……?”
卢正秋答道:“你方才的起势太猛,破绽太多,意图太容易被料到。武道乃融会贯通之道,切不可一味想着进攻,首先要将收势练得纯熟,才能够收放自如。”
他仍垂着眼,盯着自己的脚尖:“可我已练了好几年,却连师父的一根指头都抵不上。”
对方宽慰他道:“习武之事,欲速则不达,今日已经练得够多了,过来休息吧。”
他还是没有动,口中喃喃自语:“如此下去,我几时才能像家父那般修出元神……”
九年来,他的心性早已大变,变得内敛而又坚韧,像一棵拼命想要破土而出的种子,唯独在这种时候,他才会展露出几分孩子气的执拗,嘟着嘴巴与自己置气。
卢正秋眉毛一挑,提声道:“告诉你急不得,欲速则不达,怎么,连师父的话也不听了?”
他心下一凛,这才不情愿地点点头,回了声:“我明白了。”
他的额头上沾了一层薄汗,连睫毛都亮晶晶的,他抬起袖子在额上重重抹了几下,丝毫不怜惜自己的皮r_ou_。
卢正秋看在眼里,不由得提醒道:“轻点,狗儿洗脸也没有你这般使蛮劲儿的,”见他仍把树枝攥在手上,又补充道,“将枯枝折断扔了吧,切不可留下痕迹,以免落下口舌。”
他出声应过,把方才的树枝折断成几截,丢在一旁。
“剑”既已除去,院子便又恢复了平和,看不出丝毫动武的痕迹。
这些年来,卢正秋传授冬青武艺,都是用如此办法,在深宅院内偷偷进行的。
如此局面,是拜朝廷的“禁武令”所赐。
“禁武令”又是因太子的死和狄向诚的冤罪而起。
个中因果层层相扣,令人由衷感慨命运的奇妙。
狄向诚在迁入都城安邑之前,是个行走江湖的闲云野鹤,与朝堂并无瓜葛。只因曾在北伐之战中挺身而出,与当朝太子结下盟约,带领四方江湖人士与北伐军并肩共战,保卫家国,立下赫赫战功,这才得到破格封赏,就认镇北大将军的官职。
九年前,太子遇刺,狄向诚蒙受冤罪而死,武林与朝廷的盟约也随之破裂。禹建帝痛定思痛,下决心要彻底瓦解江湖势力,便颁出一部禁武令,昭示天下。
禁武令是前所未有的严苛律令,第一项举措是焚烧武书,凡是世家私传的武功秘籍,内功心法,统统由官府收缴,一把火烧尽。
之后是解散民间门派,除非官府特许,任何世家不得以传授武艺为名,擅自收徒纳子,聚敛人丁。凡是违抗者,轻者投入牢狱,重者就地正法。
禁武令对江湖中的武者而言,无异于一场浩劫,在狂风骤雨的变革下。无数武林世家遭到血洗,百年积淀溃于一旦。
世家虽没,朝廷仍不满足,继续严查民间,除了官家批允的将士和差使,任何平民不得私持兵刃出门,否则便要领受重罚。
严酷的禁令举国推行已有九个年头,就算是在三坪村这样偏僻的地方,也无人胆敢违抗——只除了这一对师徒。
两人表面上做着药铺的营生,却一日也没有放弃武修。
冬青虽更改了姓氏,却从未改过本心,他心中深信,想要查清当年的真相,替父母洗冤,便不能够放下手中的剑。
今日冬青向师父发起挑战,又收获了一次失败的记录。在他看来,卢正秋的武艺几乎深不可测。
他年岁尚青,难免心焦气躁,急于求成,每次向师父挑战失败,都将郁结写在脸上。
卢正秋见他沉默不语,问道:“冬青,你看看自己背后。”
卢冬青一怔,“咦,衣服弄脏了吗?”当即低头检查衣襟衣摆,发现并无尘土,便转头去看衣摆背后的部分。
可惜夕阳模糊了他的视线,他费力地扭着头,原地转了个圈,仿佛幼犬追着自己的尾巴。
卢正秋不禁发笑,纠正道:“不是衣服,是要你看地上的花瓣。”
他恍然大悟,蹲下身查看地面。这才发现方才的桃花瓣已被自己的剑气斩成两截,断口齐整,毫无瑕疵。
卢正秋道:“你用树枝作剑,已达到如此境界,还怕日后不能臻进吗?”
“啊……”
他眨了眨眼,终于松开一直攥紧的拳头,抬脚跨到门廊上,掸平衣摆,挨着师父坐下来。
“来,给爱徒奖励糖果。”卢正秋从碗中拾起一块糖,往他嘴里塞。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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