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着,”卢冬青高声喝止他,“我们并非误入,而是来求见族长的。”
女子本已经转身打算离去,听到他的话,猛地停住脚,回过头,用眼神再一次将他从头到脚摸一遍,才问:“族长凭什么要见你?”
迷雾适时散开少许,卢冬青几乎看得到她眼底的寒光闪过。
那目光实在太冷,青年本能地想要瑟缩,但他很快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挺直腰板,答道:“因为我不是外人,我是姜云的儿子。”
女子望向他的眼神骤然一变。
不仅如此,就连她身后的几个弩手也都睁大了眼睛,身躯微微一震。
姜云。
在灵泉谷,就连小孩子都曾听过这个名字,这个为羽山族带来灭顶之灾的罪人的姓名。
女子眯起眼睛,一字一句问:“此话当真?”
卢冬青反问道:“倘若是谎话,我又何必要冒充一个罪人的儿子?”
女子盯着他,沉默不语,似乎在忖度他的话语。
两人对峙的时候,卢正秋的目光一直锁在女子身上,他觉察到女子持刀的指尖收紧,像是出手的先兆,于是迅速侧了一步,来到徒弟面前,仅用一只单薄的手臂,将冬青护在身后。
脚下的船板摇得更剧烈了。
卢冬青望着女子的眼睛,沉声道:“家母已不在人世,逆子冬青有要事相求,恳请面见族长。”
女子仍没有回答,却将手上的弯刀握得更紧了。
他又说:“只要让我见到族长,过后不论如何治我的罪,我也绝无怨言。”
第33章 白羽雕弓(三)
在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卢冬青已做好了最糟的打算。
他并不奢望能用只言片语打动面前的人,想要敲开灵泉谷紧闭的大门,他必须抛出手上的全部筹码。
他的身份是他唯一的筹码,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只要羽山族人知道他的身份,必定会对他另眼相待,哪怕是抱以憎恨,厌恶,也好过视若无睹。
女子听了他的话,果真打消了离去的念头,重新转向他,视线灼热得像是要将他烧穿。
许久过后,她才开口道:“你的眉眼的确与她有几分相像。”
卢冬青心中不禁一漾:“你见过她?”
“当然,”女子答道,“我问你,她给你取了什么名字?”
“冬青。”他坦言道。
女子的肩膀不意间动一动,握在刀柄上的手指也在微微颤抖:“你可知道她为什么会给你取这样的名字?”
卢冬青摇摇头。
女子发出一声轻微而漫长的叹息:“因为冬青草药性甘冽沁脾,不畏严寒,逾冬而不凋零,姜师伯从前最擅长用它来熬炼药剂。”
“姜……师伯?”卢冬青不由得怔住,“你是……?”
他的话没有说完,后半句被堵在柔软的怀抱中。
在他充满惊讶的目光下,女子将刀扔在一旁,跳上小舟,张开双臂,轻轻抱住了他的肩膀。
“我叫任兰,是你的师姐,”女子贴在他耳畔低声道,“冬青,欢迎回来。”
卢冬青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的语气亲切柔和,与方才持刀时的凌厉冷峻姿态判若两样。
卢冬青茫然地抬起头,发现她带来的弩手也纷纷收了箭,解开半月阵,转而凑到码头一侧,七手八脚地拽着船桩上的粗绳,将飘开的船往岸边拉。
任兰握着他的手,将他引到岸上,口中不住感慨:“太好了,我们都以为你已经……总之你快随我回谷,大家一定很想见你。”
卢冬青已在码头上站稳,本能地转回身,去拉师父的手,却听见任兰的问询声:“这位是什么人?”
她的语气再一次变得冷淡,脸上的笑容也不见了。
卢冬青急忙道:“这位是我的授业恩师。”
卢正秋也跟着报上姓名,客客气气地抱拳道:“多有打扰。”
任兰对他的礼节无动于衷,只是冷冷道:“我们灵泉谷不欢迎外人。”
卢冬青立刻解释:“师父与我如同家人一般亲近,绝不算是外人。”见对方面带疑惑,便接着说,“师父与家母是旧识,九年前,多亏他将我从京城的动乱中救出,我才逃过一劫。”
任兰的脸色稍缓和了些,对卢正秋欠了欠身,道:“抱歉,您的事我无法做主,需得禀报族长,再做决断。”
卢正秋仍是一片和颜悦色:“无妨,毕竟是我坏了你们的规矩,我也想见见族长,当面陪个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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