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桐,这一路乔装打扮,以男儿之身东奔西走,实在辛苦你了。”
姒玉桐心下大骇,几乎忍不住将惊色写在脸上。
昌王的神色却是一片平静,将关切的目光投向她。
方才他进门时已将仆佣遣散,房间里只有两人,他的话不是说给旁人听的。他口吻之中也没有刁难的意思,反倒异常温柔,好似一个真正的长辈在抚恤晚辈。
他的态度使姒玉桐陷入更深的茫然,她全然不知自己何时泄露了身份,更猜不出对方的真意。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挑起眉毛道:“皇叔莫要开这种玩笑,家妹已被j,i,an人所害,早已不在人世。”
昌王没有追问她,只是长叹一声,道:“兄长一家惨死,是魔教为祸作乱,我也有不可开脱的责任,这一次我一定会将魔教彻底斩草除根,宋骧的人头,已经送到军帐中了吧?”
姒玉桐点头道:“的确已经送到。”
昌王又问:“狄将军之子统领的江湖义军亦已顺利入城,中途并无遭到阻拦吧?”
姒玉桐道:“的确没有任何阻拦。”
昌王又道:“夏启渊突发疾病,暴毙而亡,实在出乎我的预料,太医的诊书你应当已经过目,若是心中仍存有疑惑,稍后不妨亲眼看一看。”
姒玉桐道:“诊书的确不假。”
昌王沉默了片刻,再度开口道:“我已物尽其用,人尽其能,尽管如此,阿桐,你还是不愿意信任我吗?”
姒玉桐牢牢地盯着他。
昌王道:“你若有顾虑,大可说出口,不必独自揣度,只要是你的要求,我一定尽力而为。当初父皇封你为平安郡主,是希望你能享受平安喜乐,而你经历的一切,担子实在太重了。”
他的语气太过恳切,竟令姒玉桐无从质疑,她思虑片刻,问道:“皇祖父可还安好。”
昌王叹道:“父皇仍旧卧病在床,但他一直惦记着你,稍后你若是能去探望他,他一定会倍感欣慰。”
漫长的沉默过后,姒玉桐道:“你是如何得知我的身份?”
昌王道:“有人告诉我的。”
“何人?”
“他有伤在身,行动不便,不过应当很快就来了。”
仿佛在回应他的话似的,门外传来一阵足音,由远及近。
姒玉桐心下一凛,那脚步声实在太过熟悉,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伴随着脚步声一同响起的,还有木杖敲击地面的声音。她迫不及待地踱到门口,拉开门扉,在豁然开朗的天光中,她看到了梦中才会出现的面孔。
“云峰……?”她的神色宛如梦游。
站在她面前的,正是她在每个夜晚反复哀悼、反复思念之人,千真万确,绝无虚假。
柏云峰手里的木杖滑脱,滚落在青砖石上,发出一串清响。
他迈着踉跄的步子,来到姒玉桐的面前,张开双臂将她拥入怀中。
“阿桐,阿桐,见到你真好。”
第185章 梧桐栖凤(六)
姒玉桐感到肩上一热,熟悉的嗓音带着几分沙哑,贴着鬓角滑入耳朵。
她与柏云峰之间再无距离,胸膛紧密相连,她几乎能感到对方的心跳声,声音坚实而急促,仿佛在胸前含了一轮炽热的太阳,不住地喷薄出火焰。
那火焰将她也一并点燃,使她几乎忘了身在何方,只想要阖上眸子,沉醉在眼前人饱含深情的拥抱中。
昌王从旁望着两人,淡淡道:“柏少爷,重逢固然令人欣喜,也要当心伤口啊。”
柏云峰一怔,终于放开怀中人。
姒玉桐也向后撤开半步,仔细打量他。
他的脸颊上还泛着红晕,嘴唇张了又合,似乎有千言万语挤在嗓子眼,争先恐后地向上冒,却没有一句钻得出喉咙。
许是神情太过激动的缘故,他的脚底晃了晃,似有些不稳。昌王见状,便弯下腰,从地上拾起手杖,递还给他。
他点头谢过,重新拄起手杖,总算站稳脚步,再一次将目光投向对面的人:“阿桐,让你见笑了。”
他穿着一身松垮的外袍,胸口到左肩上绑着白色的绷带,脸颊苍白,眼窝泛着不自然的青黑色。
倘若胸口被一箭s,he穿,任何人都要虚弱一阵子,他能站在这里,已是了不起的成就。
姒玉桐凝着他,问道:“你是怎么逃过那一劫……?”
柏云峰道:“多亏了母亲。”
“伯母?”
“那时我本来要坠下山崖,但禹昌军中,有一名骑兵将钩绳抛给我,使我悬在崖侧,免于落入江水。后来,他又在追兵离去后折返,偷偷潜下山崖,救了我一命,他说他是父亲在朝野中的朋友,受到母亲的嘱托,暗中保护我和秀川的安全。”
“竟是这样……”姒玉桐难掩惊色。
柏云峰点头道:“我与他一同离开队伍,率先赶回安邑,将那一战的经过禀报陛下和昌王殿下。”
一旁的禹昌王接下他的话,道:“多亏了云峰的证言,我才知道夏启渊联合魔教,在暗中搅弄风云,胁迫柏夫人,要挟柏府家臣,嫁祸狄冬青师徒……他的所作所为,我才终于有所觉察。”
姒玉桐的视线转向自己的叔父,脸上仍有疑色。
昌王再一次弯下腰,深深鞠躬,道:“由于我的疏忽,放任家臣胡作非为,连累无辜者丧生,乃至危及江山社稷,我愿以身请罪。”说到此处,他顿了片刻,接着道,“我已将一切事实真相写入奏书禀报父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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