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的隆冬。余江中从兜里掏出手机,用冻僵的手指头拨打熟稔在心的号码,对方那边依然是“嘟嘟嘟嘟”的忙音。
徐冉这到底是怎么了?余江中忽然之间有了几年前两人失去彼此联络的狼狈和恐慌。带着难得一见的惊慌失措,他抬腕,借着路灯的光线看着时针和分针所指方向-----末班车已经停班。
与此同时,徐冉脑子里并没有老余同志的影子,真的半点也没有。
拿起无菌锯锯开病人胸骨柄,用无菌纱布蘸着不断涌动出来的暗红色血液。听见钟凡心倒吸一口凉气的惊呼,“糟糕,心包,心室壁,到处都是破损点!”
徐冉的手指哆嗦一下。抬眼,隔着透明视镜看着钟凡心。
“发什么呆啊!”钟凡心口气有不耐,“看病人!”
徐冉也知道,再如何平素好脾气的外科医生,到了手术台都有六亲不认的时候。他只是想再次提醒一下钟凡心,“你看,这种急重症,确定我还当您的助手,这合适吗?”
可是,若钟凡心不说让徐冉出局,徐冉自然不敢丢盔卸甲不干。
钟凡心用戴无菌手套的手指使劲儿蘸掉新近涌出来的血性液体,从血肉模糊的一团当中挑出一节黑黑的断裂血管,“看见没有,主动脉瓣破裂了,知道应该怎么缝合吗?”
徐冉想点头,可毕竟底气不足,泄气地摇摇头,“不知。”
钟凡心没吭气,只是低低声音说,“那你帮我固定好血管,我来。”
徐冉照办。钟凡心一口气缝合了五,六针,停下手,抬脸,“怎么样,要不要来试试?”
徐冉点头,接过钟教授的无菌持针钳,接着钟凡心缝了几针的缝线缝了下去。刚下手的时候,人也胆怯,手指也有些颤巍巍的抖动,可渐渐的找着感觉了,居然比钟凡心的缝合手术看起来还要干净利索漂亮。
毕竟,徐冉有他自己的优势,年轻,聪明,眼睛好。体力也充沛。钟凡心渐渐的眼睛眯成一条满意的细线。温柔地笑了起来。
整个手术台的人也随着钟凡心温暖的会心微笑而神经放松了一些。一旦绷紧的神经没那么紧张了,立刻有人关心起钟凡心起来。
“钟教授,来,你在高脚凳这儿坐一会会儿吧。”巡回护士小邓说。
钟凡心没拒绝,曲膝,在高脚凳上坐了下来。轻声轻气的,“小邓,几点了?”
“十点二十。”
微微叹口气,“不是说着吓大家,今晚可能大家都要准备通宵达旦工作了。”
徐冉听见钟凡心说这话的时候,手指没片刻停顿,只是脑子里有稍微的念头,这世上有个人正在为他的彻夜不归而辗转反侧,不过,至于他该如何才能不让那个人为他揪心,徐冉也无可奈何。
时钟一圈一圈地转,无声无息。
徐冉还从未经历过如此眨眼就到天明的夜晚。停下最后一针,他长长吁了一口气。
围在手术台边的白衣天使们都朝徐冉竖了竖大拇指,除了脸色有些阴郁的金博士。
钟凡心最先一个撤退,她拍拍手,像小姑娘一样兴奋说道,“好了,手术进行了十二个小时,终于结束了。手术很成功,大家都辛苦了,等会儿请你们吃早餐!徐冉,你最辛苦,吃多点。”
钟教授说完,底下嘘声一片。
“嘘,钟医生真小气,熬一个整夜,才请大家吃个早餐。”
钟凡心不以为杵地笑了笑,豪迈道,“行,改天吧。改天一定请大家吃大餐。今天我可要补美容觉了。要知道,像我这个年纪的女人,最熬不得夜了。”
说完,神一样的速度闪了。闪不见之前还轻轻拍了拍徐冉的肩膀。
徐冉整个人都迷瞪瞪的,好像在外太空。手术顺利带来的兴奋心情让他整张苍白的脸孔看起来还不至于太惨无人色。而当他取下罩在脸上的透明视镜时,才发现眼眶全是一层厚厚的水汽。而自己的全身什么时候被汗水浸湿的徐冉压根都不知道。
手术室的护士长过来,指导小邓清点手术器械。看见徐冉在翻转手上的手套,于是笑着对他说,“以后可好了。要是以后一直都能做钟教授的一助的话,不出五年,心外的手术徐医生你都能不在话下了。”
五年?徐冉翘了一下嘴角。他可没有能够想得那么多那么长远。到现在他满脑子还是心脏瓣膜,完整的和非完整的血管,左右心房和破碎的心包。
“钟教授很开心。”护士长低声说。
“她不一直是这样吗?”徐冉偏过头,纳闷问。
“嗯,不一样的。有时候面上和里面的开心是不一样的。这几年,钟教授身体大大不如以前了。女人嘛,确实是一岁年纪一岁人啊。体力不足,技巧再行,也空有心无余力,你说徐医生这是不是个理?如果,没有个人能够撑她一把,这十二个小时不喘气的重体力细致活儿,还不要了钟教授的命啊。刚才我看着你,分明是日后可以撑起一片天的。”说这话的时候,护士长刻意放低了声音,还警惕环视一下四周,看没人,才对徐冉又做了个赞的动作。
徐冉知道这是人家护士长在保护他,不想他刚刚有了冒头的机会,又平添人的嫉恨。可是,人若真到了筋疲力竭的时候,无论遇到多大的美事,也已经打不起太大的精神。
当徐冉坐在骨外病房电梯间的长凳上,微微倾着身体,食不知味地吃着永和豆浆派送的皮蛋廋肉粥,电梯不时在骨外这一层停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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