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爱子崔青阳早年拜在柳云歌门下,悟性既高,兼之勤练不缀,正是青春年少,意气风发。西宗行拜师大典之日,崔青阳当庭小试折柳绿波手,在场观礼的武林同道、前辈高人,无不赞其后生可畏,前途无量。不料天有不测风云,谢空回魔音忽发,崔青阳首当其冲,全身经脉尽损,一生一世,再无痊愈之望。她百般泣涕寻医,终究留不住爱子性命。十二年来日思夜想,便是手刃仇人,为儿子报仇。自屈方宁在她面前展露“六指天罗手”功夫,历经数年追踪,终于循着蛛丝马迹,一路北上,寻入千叶军营。她虽满腔仇恨,骨血中却不曾忘却这个“侠”字。得知千叶十七军以统帅御剑天荒为首,遂潜心谋划,布下擒王之计。今日虽然功败,且喜仇人现身。如今大仇即将得报,心中却是一阵迷惘:“杀了他之后,我又该往何处去?他当年害了青阳,是否有甚么难言之隐?……这个人,我到底该不该杀?”
但这迷惘也只在刹那之间。崔青阳横剑自刎的惨状浮现在眼前,便即将心一横,对自己说:“当然杀!”
剑尖甫动,只听风声飒然,两件小小物事分别从东南、西北方向疾射过来,撞在她剑身之上。崔玉梅已是强弩之末,只觉手中剧震,青剑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只听嗤的一声裂响,那“谢空回”衣襟被划破一条长长口子,瞬间破皮见血。奇的是他面容老得不成模样,身上皮肉却精壮如昔,望之似二十许人。
崔玉梅对此全没细想,只抬起下巴,冷冷看着东南方一袭青袍,嘲道:“柳师兄,时隔多年,你还是对他下不了手么?”
朱靖骇然举目,心中大震:“柳师伯?他老人家也下山了?”
只见花丛前转过一人,面容清癯,衣袂飘飘,正是九华派西宗掌门人柳云歌。他手中所执一支七孔玉笛,尾上一朵笛穗已然不见,只余扯断的一缕红络。他目光越过崔玉梅,望向地下弹落的一枚菩提子,朝西北方道:“来者可是天法寺同悲大师后人?”
只听靴声一动,周世峰从暗处现身,脸现骇色,拱手道:“柳前辈目光如炬,一眼便识破弟子师承。”
柳云歌向他身旁看去,神色似是叹息,道:“同悲大师一代僧侠,柳某对他是很敬佩的。”
朱靖听他语气中颇有惋惜之意,一望之下,脱口惊道:“大师兄!”
只见周默双目紧闭,双足曳地,委顿在一名宽肩阔口的汉子身前。那汉子一张四方脸,正气凛凛,相貌堂堂,手中却横握一柄弯刀,刀尖紧紧抵在周默脖颈下。
崔玉梅向执刀人冷冷一瞥,冷笑道:“罗捕头这几年发达了,连蛮狗嘴里讨食的生计也干了出来。”
罗天宇面无惧色,向场中环顾一圈,道:“罗某也是奉命行事,还望几位前辈海量汪涵,勿要见怪。”一手提起周默,刀锋贴紧他喉头,向崔玉梅道:“罗某不自量力,要与崔前辈约法三章。一是将谢前辈交还我等,往日恩怨,就此一笔勾销;二是绝了刺杀御剑天荒之心,日后不再踏足北原一步。”
崔玉梅冷森森道:“三呢?”
罗天宇尚未开口,只见白鬃如雪,蹄落无声,一名白袍青年从暗夜中飞驰而来,临岸勒马,见谢空回安然无恙,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周世峰猿臂轻舒,接他下马,口中道:“三是请师太行个方便,将憔悴东风的解药一并给了我们罢。”
崔玉梅目光落在那青年脸上,一字字道:“我认得你,你是姓谢的徒弟,叫什么乌兰将军的。当日苦苦哀求我放过你,我见你年幼,一时心软,饶过你一条狗命。哼,我早该想到的!这老贼欺师灭祖,大奸大恶,养得出什么好东西了?”
屈方宁不以为忤,淡漠道:“崔掌门现在后悔,怕也来不及了。”向旁使个眼色,周世峰深施一礼,双足一点,便向地上双目紧闭的谢空回掠去。
柳云歌忽道:“是谁中了憔悴东风?”
屈方宁与他温和的目光一触,没来由生出一股亲近之意,躬身答道:“是弟子。”
柳云歌向他打量一番,摇了摇头,歉然道:“解药可以给,这个人却不能给你。”
罗天宇目光一寒,刀锋已陷入周默脖颈半分:“看来这一命换一命的交易,前辈是不肯答允了?”
柳云歌道:“不肯。”
周世峰双手一错,掌中已扣住六枚铁菩提,口中道:“敢问前辈情由?”
柳云歌想了想,温和道:“因为你们年纪太轻了。”
“小”字出口,罗天宇只觉怀中一空,周默赫然已经脱离他掌控,从半空中直挺挺飞向柳云歌。他身手也非泛泛,左手变锁为抓,向周默抓去。指尖刚触到他背心,但觉双手列缺、双足伏兔并咽喉哑穴五处同时一麻,全身顿时失了气力。手中弯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看周世峰与屈方宁时,二人也已定在原地,一个屈指欲发暗器,一个俯身欲拔匕首,姿势僵硬怪异之极。
柳云歌五指拂动,如兜如揽,将周默一个斜飞的身子平平接住,交给杨采和。他对一旁呆若木鸡的三人一眼也不瞧,径自穿过崔玉梅与薛灵鹊,来到谢空回面前,伸手抚在他天灵盖上,叹息道:“这么多年,苦了你了!”
屈方宁眼见他就要提掌击落,心乱如麻,向地下那人嘶叫道:“快走!”苦于穴道受制,纵然竭尽全力,却如何发得出声来?
只见那人微微转过头来,对他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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