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中空寂无人,让她在悠哉品酒之余,还能絮絮叨叨一番,来缅怀银笏。
莲兮正举着一壶酒自言自语得欢乐,冷不防背后传来衣袂摩擦的窸窣之声,她忙扭过头去。
“你以为是谁?看到我,也不必露出一副失望的神色吧?”
看清来人的面目后,莲兮没有吱声,举着酒壶的手往身边随意挥了挥,邀他一同坐下共饮。
胧赫也不客气,接过她手里的一满壶清泉玉酿,就地靠石而坐。
难得他将两鬓长发细细辫好,整齐纳入发顶的龙冕之中,又穿着一身云纹吟苍龙的黑缎锦袍,看着倒也巍巍然,自有一股坐镇东方的神君霸气。奈何莲兮只要见着他的脸,便只有抬杠的兴趣。她明知他这一身装束是面见天帝的正装,却还是忍不住打趣:“常言道,人靠衣装,果然不假。你那一副小偷小摸的模样,被这么正经地一打扮,倒也真有几分人模人样了!”
胧赫尝了一口酒,皱起眉来瞪她,说:“到底是谁小偷小摸?你真是愈发无法无天了,这酒也敢随便拿来喝。我从前随侍天帝时,倒是抓过几个偷喝清泉玉酿的仙人,但没有一个像你这样胆大,一手一壶尚嫌不够,还要绑两壶吊在脖子上!你这哪里有一分名媛仙闺的模样?”
“少废话,不喝还我!”莲兮伸手作势要抢回他的酒壶。
胧赫却将手一缩,仰头又灌下几口酒,面无表情道:“现在偷也偷了,我便帮你喝一些。省得你喝多了,还要酒醉闹事……”
莲兮笑了笑,说:“这才对嘛,你喝过一口就和本公主狼狈为奸了,还假作什么正经?”
“我听说龙涟丞已渡劫归来,他近日可好?”
“兄长方才顶替北溟神君的空缺,每日事务繁忙,他在北地好得很,我却在东海无聊得很。”
“你怎么竟乖乖回东海了,封郁那老狐狸去哪了?”
第四八节 共饮长江 醉生梦死(3)
为何人人见了她,都要冲着她问一句封郁。
封郁呢?封郁去哪了?
她也想知道。
莲兮在水晶宫中掰指算着日子,好不容易,刚将皮肉伤养了个半好,便急不可耐杀回白重山要去找封郁。当初他不由分说把她拐上路去,背地里替她挡下天雷三道,却又在青丘桧林中突然恶言相向,对她弃之不顾。其间出尔反尔,反复无常,叫她莫名其妙,只想当面与他对质,问个明白。
她备下满腹疑问,却并未在白重山找到封郁,反倒撞见了先前被他二人暂时安顿在破观中的青丘祭女。莲兮寻上山时,那女子正在破观外堆柴砌灶,洗衣晒被忙得不亦乐乎,俨然以户主自居。莲兮好意要带她回青丘与家人团聚,她反倒不情不愿,死活也要赖在白重山等“神仙哥哥”回来。
当那女子向莲兮打探起封郁的行踪,莲兮才恍然发觉,自己对封郁的了解也仅限于这一座荒凉的山包包。她与他相遇于此,他在这里威胁过她,捉弄过她,安慰过她,他对她的底细全盘皆知,却鲜少说起自己的事来。
她每次拾阶而上,步入观中,便能看见他温静地坐在一方茶案后,或演卦或品茶,带着温煦的笑意,仿佛无时无刻不在等着她归来。于是她也理所当然,以为只要来了,便应当见到他。
她终于知道,事实并非如此。
然而,莲兮也不知道,还能上哪里去寻封郁。
眼下又被胧赫问及,立时戳到莲兮的痛处。她站起身来一跺脚,恼羞成怒大声反诘道:“你问我,我去问谁?他指不定抛尸山头,早就死透了,我才懒得管他!”
莲兮赴宴前临时抱佛脚,被她母上拿新衣新妆仔细打扮了一番,原本也是一副仙姿玉色,与她东莲尊君的名号相符相衬。怎奈她这时脖颈上吊着两壶小酒,一嘴酒气冲着胧赫撒泼,却全是一副无赖模样,叫胧赫哭笑不得。
清泉仙酿虽然气味寡淡,却深藏后劲,她猛地一起身,眼前顿时晕黑了一瞬。胧赫见她站着不稳,伸手便来搀她。她前番被梦龙鸾凤洞穿手臂,适才痊愈。这一时被胧赫无心触及,伤处仍是隐隐作痛。
她倒吸了一口气,虽只轻蹙了蹙眉,却被胧赫看在眼里。
“莲兮,你受伤了?”
“唔……”
莲兮连打了两个酒嗝,原想轻描淡写敷衍过去。没想到胧赫却紧咬着不放,连珠似地问道:“可是又卷进封郁的麻烦事了?我早叫你改改凡事好逞强的臭毛病,你怎么就是不听?你既有麻烦,为何不吹笛子来唤我?”
他不说,莲兮倒险些忘记了。
她也不避讳面前坐着好大一个男人,伸手便解开自个儿颈上系着的丝带,往怀中一掏,取出一串坠子来。先前她将胧赫送她的雪箭之笛穿了条细绳,绑在脖子上,后来为图方便,连同从青丘血魔手中夺来的玲珑碎也串在一处。
莲兮掂着坠上的白笛,说道:“那日你把笛子丢给我,一溜烟跑得倒快,我都没来得及同你说呢。这雪箭珍贵,我总觉得受之有愧,想来想去,还是应当还给你。”
她正要将笛子拆解下来,胧赫却抢过坠子,重又塞回她的怀里,飞快道:“我既已送出,东西的主人便是莲兮你了,你若不想要,就扔了吧,何必还我。”
莲兮见他面色决绝,便也不再吱声,权当是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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