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辞去,又想着犹在英国的母亲。我一向不以为矫情,却也要在这个份上矫情。
张秘书已急慌慌地上去,接过女护理师手里的药单。许女士抬手掠了掠头发,好似要来说话。
我别开脸就走。走不到几步,竟也巧,迎面来了许程诚。我一时停住。他当然看到我,因也停了下来,那神色也不知道该怎么算。
他目光似越过我,便出声,彷佛要捍卫什么:“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不答腔,只转头望在后面不远的张秘书和他的母亲。那女人似一副担心受怕,好像我是豺狼虎豹。简直可笑。
我回头,不言语只要走。许程诚却拦住我。
“你找我妈说什么是不是?”
我按住脾气,道:“怎么不见得是你妈要找我说什么?”
许程诚倒不跳脚,盯着我,忽讲:“告诉你,我已转做公司里更高的职务。”
我呵了声。我当然早听闻了。
许程诚才似不高兴,问:“这什么意思?”
我将一手插到裤袋,一面道:“什么意思?恭喜你有本事——说了你信吗?我自己都不信。”
许程诚看着我道:“用不着酸话,是你自己放弃。”
我不耐烦地说:“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许程诚扬起眉,说:“那就尽管试试!我并不觉得自己是比不过你。”
我反而愣了。他这样子的自信勃勃,胸中的一团火气忽而消沉下来。在这跟他争论一点意思都没有,本也不执于从父亲那里争一口饭。我是一直并不要的。
况且,他能这样快升职,必定很受器重;当然他也非不肯做的。该要算皆大欢喜。
我扯一下嘴角,说:“何必说这个。你已经得到了,也不用和我比。我是不要。就算要,有人也不是很心甘情愿给。”
许程诚一言未发,可一脸若有所思。我并不管他听了要怎么想,亦不理会后面的两人,一径地迈步走了。
第二次从公司里出来,天早已经暗下。冬天里差不多五点钟,天就灰昏昏了。气温又低,从高楼望下去,路上延串了一排的闪烁的橙光,彷佛朦胧。
部门的几人晚上餐聚,问我一起,便去了。席间无人喝酒。说说笑笑吃过一顿。我要买单,他们倒不坚持不让。
各自分头,我开车走在松寿路,经过新光三越时,看到昨日还空荡荡的广场,已经立起了几十公尺高的布满彩灯的圣诞树。
进到家,迎面不想是冷的空气。
客餐厅都亮着灯。沙发上丢了一只公文包。连通阳台的门是开着的,风从那里灌进来不走了,简直要比外面冷。
我走过去,敲一敲玻璃门框。立在阳台上抽烟的赵宽宜转头看来。他还穿着大衣,烟似乎才点上,似乎进来不到一阵子。
今天赵家两老找他吃饭,倒想不到他早就回来。我看一下表,说:“才八点多钟。还以为你要更晚。”
赵宽宜道:“老人家今天吃得早,又前天旅游回来,到现在还没休息好,我也不多坐了。”
我笑了笑,站到他旁边。望底下那远远渺渺的灯影,我开口:“今天我去了一趟医院。”察觉他看来,亦看他,“是徐姐,我家里那位阿姨,她摔伤腰了,休养好要几个月。”
赵宽宜点点头,说:“那么她暂时不能做事了吧?”
我佯作烦恼:“是啊,所以我现在真不知道去哪里另找个好阿姨。”
赵宽宜彷佛想一想,讲:“也不用太苦恼。星期天这里的阿姨来,你可以问问她。她一直有意思要再接一个事做,正好她也不要全天候性质的。”
我笑着睇他,道:“你这么说了,我终于好放心问。”
赵宽宜微扬眉,看了来,“早知道你打她的主意。”
我低笑两声,把手伸到他大衣口袋里,拿出烟盒,径自取出一根烟。他打火递来。我借着他的手点了烟。
我抽几口,沉出一团团白雾。望向前方黑的一片景,我说:“已经十二月了——好快,这一年。”
赵宽宜应道:“嗯。”
这一年——太多想不到的事。有好有坏,可生活一向差不多都是这个样子,只不过,放在这一年里,无缘无故特别地有感触,是总觉得好的太多。我和他说,他看来。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我觉得他也在这么想。
过一下,我说起别的:“对了,我们公司里今年竟然要办圣诞交换礼物。自从高中后,我再没有玩过这个。”
赵宽宜道:“哦?那时候你换到什么?”
我笑,“早忘了。”想想又问:“你们美国学校不是更时兴过圣诞,你们也玩交换礼物吧?”
赵宽宜道:“大概也有。”一停,看来一眼,“不如我们也来交换?”
我微怔,可即说好,笑了一下又讲:“你是当老板的,那买的礼物价钱是不是该高一些?”
赵宽宜看来,说:“我当然——讲究公平。”
我咳了声,作退一步:“还是不要太破费好了。”
赵宽宜睇来,并不说话,还笑着。那是笑得我心头简直噗通乱跳。我把烟衔在嘴角,含糊讲着这里冷,一面拖了他的手进屋里。
过了些天,我回去在大安区那里的家一趟。因和那阿姨说好。便等她来了,我大概讲一遍事情。她当然是做熟了这方面,很快了解。
我并不立刻走。很久一段时间不回来,从小住到大的家,竟也陌生起来。徐姐还做的时候,维持住这里一贯有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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