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手和肚子,但不妨碍老大夫看诊,他不能对一个已经在忍受痛苦的“产妇”生气,只能对站在一旁的巧儿和莫辛诚斥责了,“都是临产的身子了,怎么还这般不知轻重,孟浪太过,难免提早催动了胎儿,这会子可得熬上几日了。”
莫辛诚是不知道范喜怎么就忽然落红了的,听了大夫的教训,他很是困惑地眨了眼睛,看着巧儿,巧儿不做声,悄悄地用手肘拐他,他只好收起挺魁伟的身躯对着老大夫做了个低声下气的样子。巧儿送大夫出门,莫辛诚就蹲在范喜床边,对着他眉飞色舞地比划了一通,动作是有些戏谑又下流的,范喜大概是看懂了,他眉头一蹙,扭身朝向了墙,“大哥你真讨嫌。”莫辛诚哈哈大笑,拍拍他出去熬药了。
范喜是真快生了,本来也没有这么快,但谁挡得住他和龚世耘金风玉露一相逢,胜却了人间无数呢。隐隐约约地痛了三天,范喜躺不住了,他爬起来要去喂鸟,巧儿给他找了龚世耘送来的羽氅披了,内里松松地穿了长袍,没扣紧,若是正面看去,不显肚子,便觉得长身玉立的。然而即便打扮了个公子少爷的样子,范喜还是范喜,他脚肿得厉害,便连鞋也不好好穿了,踩倒了跟当个拖鞋,走起路来也不要好,只管迈着八字步腆着肚子摇摇晃晃心安理得地当了只大鹅。
莫辛诚用个破碗舀了小半碗带糠的糙米给他,朝着鸟笼努努嘴,范喜伸指头到碗里扒拉了一下,嫌弃地“咦”了一声,他把碗还给莫辛诚,然后揉揉腰说:“它不吃这个的,要吃小米和蛋黄,要是还有梨就更好。”
莫辛诚露出听《聊斋》一样的表情,他眉毛倒竖而且胡乱地挥舞了手,意思是范喜躺在屋里这三天他都是喂的这糙米,这鸟儿吃得好得很,结果范喜更不干了,他吼起来,“哎呀你知道什么啊,这鸟很精贵的,又是你们这山间的野雀儿,你别糟蹋它!”
莫辛诚是实打实的庄稼人,爱惜粮食是天性,小米蛋黄是顶好的东西,村子里的人都是拿来孝敬老人产妇的,谁会给一只鸟吃呢?他呼噜噜地大摇其头,怎么也不肯给,端着那碗米就要往鹩哥的食盅里倒 ,范喜急了,上手去抢,莫辛诚比他高大,又比他有力,要不是顾忌着他的身子,简直可以把他掀开三丈远,正是人仰鸟翻之际,巧儿来了,范喜撒开龚世耘,拄着腰“哎呦哎呦”直嚎。疼是真疼,嚎却不是真嚎,阵痛每隔半个时辰就要来一次,已经断断续续地骚扰了他三天了,并不值得他为之嚎一场,他是嚎给巧儿看的,好叫巧儿替他出头。
果然巧儿心疼着弟弟受了这么多天的苦,虽然心里明白莫辛诚不会真动他一指头,是那家伙在耍心眼,但见两人撕扯得难舍难分,她还是难得地冲莫辛诚撒了泼,用粉拳噼里啪啦地捶莫辛诚,“他难受这么多天了,你就让他开心点不行吗!你还真动他啊!莫辛诚你这么有本事不如把我也一并打了吧!”
莫辛诚一手抓着巧儿一手端着破碗腾挪不开,便宜了范喜在一旁摇唇鼓舌竹筒倒豆子般噼里啪啦告状告个没完,他真觉得范喜定是他上辈子的冤家,可怜他天生一个哑巴,还偏巧遇上这么一个长了三寸不烂之舌的小叔子,窦娥也要为他喊冤了。巧儿夺下莫辛诚的破碗,回身到厨房就舀了一碗精挑细选的黄小米递给范喜,范喜满意地喂着鸟,瞧着莫辛诚追在巧儿屁股后面手忙脚乱地哄她,笑得肚子又疼起来了。
大雪这天破晓的时候,天空是真的飘了鹅毛大雪,龚世耘亲自驾车驮着一身老骨头的大夫在及膝的雪地里狂奔,巧儿说范喜在昨晚夜里破了水。
他一到地跳下马车,夹着老大夫就跑进了院子,莫辛诚因为对这种事没有什么用武之地,所以一大早就被巧儿赶到门口蹲着等龚世耘,这时就很自觉地替他拴了马卸了车,等安置好回了屋,他和老大夫两个不得进去,只得在外间像两只无头苍蝇似的互相打搅,巧儿安排莫辛诚负责烧热水,老大夫则只管给里头出声指导,莫辛诚烧得满头大汗,老大夫也喊得嗓子冒烟,他捧着茶杯老眼昏花地找莫辛诚要点水喝,莫辛诚差点把手里的血水就倒了进去,急得两个人一起中气十足地“啊!”了一声。
范喜本是躺在床上的,龚世耘来了,巧儿又多一个不算得力但至少听话的助手,她是搬不动范喜的,所以见了龚世耘,就让他把范喜抱在膝上悬空坐着,他两脚中间放了个木盆,接着范喜下面流出来的血和水。大冷的天气,范喜却只能光着两条腿,他外面冷,就把下半身都冻僵了,里面又热,热得一条肠子像在火上烤,真真是受了冰火两重天的煎熬。
龚世耘用手在他的腿上来回地搓,冀图能搓出点热气来,但范喜正是难受得不行,他没能体会到龚世耘的好意,反倒哼哼着要他别碰自己。既然一时半会儿也生不下来,巧儿终于是举了一条被子来把范喜下身裹住,莫辛诚忙里抽闲地在厨房捣鼓了一碗面糊递进来,巧儿就把面糊端给了龚世耘,让他帮着好歹喂些,免得范喜疼干了力气。范喜被折腾了一晚上,没休没眠,这时就闭了眼睛仰着头枕在龚世耘肩上,龚世耘喂他很顺手,就是范喜发懒,不愿嚼不肯咽,还需得他温言软语地哄了半天,才把那一小碗面糊吃了下去。
一个范喜带一个马上要出生的孩子,那分量是不轻的,龚世耘喂完一碗糊糊,腿已经被他坐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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