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停电了而已!
虽然这样想着,但那种恐惧感还是挥之不去。走完从床边到门口的那几步,蒋震连背上都被汗水浸湿了。
好不容易走到客厅,蒋震在落地窗边站住,背还紧紧地靠着墙,好像不这么做就会跌倒似的。
确实是停电了,从窗口望下去,整个街区都漆黑一片,看不见一点灯光,唯一的光源就是头顶微弱的星光。人造的光芒都熄灭了,被污染了许久的星空才终于露出了本来面目,蒋震死死地盯着那片广漠的寒光,就像缺氧的人拼命呼吸着空气一样。
站了一会,窒息的感觉渐渐减轻,蒋震意识到自己不能整晚站在这里,却又实在没勇气离开唯一的这点亮光。他懊恼地叹了口气,目光扫过身旁的架子,发现那只装瓜纳里的琴盒还放在那里,微微地落了一层灰。
他轻吁了口气,打开琴盒把琴拿出来,仔细地调好了弦,而后把它架在肩膀上——有事情做就好,哪怕这时他并没有什么拉琴的心情,也比在黑暗里静静站着要好得多。
虽然一开始是为了驱散恐惧,可演奏了一阵子之后,琴声就渐渐地把他带到了更远的地方。
像往常一样,它像一片巨大而透明的云彩,托举着他慢慢地上升,在天空里顺着微风的方向飘荡。它载着他飞过许多苦难而深沉的土地,飞过许多沉默而悲愤的河流,然后缓缓降落在某个他曾经停驻,并时常怀念的地方……
他演奏得那么入神,以至于连周围的动静都没察觉到,当一曲终了时,突然响起的声音让他吓了一大跳。
「亲爱的。」
维特正站在门口望着他,不知道已经站了多久,黑暗里他的金发和碧蓝的眼睛都不那么耀眼了,却比平时多出了一种安静的温柔。
蒋震放下琴,尴尬地咳嗽了一声,「我吵醒你了?」
「是你叫我来的,我当然会醒啦。」
「什么叫是我叫你来的?」
「亲爱的,我是这把琴的守护神嘛。」维特微微地笑了笑,走到蒋震的身边接过琴,「你一把琴拿出来,我就感觉到了。而且我还感觉到你不想一个人,所以我就过来了呦。」
蒋震很想反驳两句,然而维特说的偏偏又是实情,在停电的时候他绝对不想一个人待着。
维特体贴地帮他把琴放好,又在他身边站了一小会,蒋震闻到一股熟悉的太阳味,隔着睡衣感觉到了身旁传来的体温。
头顶那些薄冷的星光似乎变亮了。
「亲爱的,这样一直站着很累哦。」维特突然拉起他的手,「坐一会吧。」
坐在沙发上就看不见窗外的星空,但或许是旁边多了个人的缘故,也并没有方才那么让人胆寒。蒋震刚想说点什么,维特却突然站了起来,向外走去。
蒋震不假思索地就拉紧了他的手。
「亲爱的,」维特回过头来望着他,淡淡的星光把他的微笑打磨得十分温柔,「我马上就回来。」
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蒋震后悔的恨不得把自己的手砍掉,为了挽回一点尊严,他立即松开手,冷漠地点了点头。
然而维特一离开,那只潜伏在黑暗里的野兽就又回来了,蒋震僵坐在沙发上,心里暗暗地咒骂着维特——他到底在搞什么鬼啊!
幸好维特很快就返回了客厅,和他一起回来的还有两盏温暖的火光。他的手里擎着两枝蜡烛,橘黄色的烛光在顷刻间就充满了整个房间,黑暗和恐惧都在那光芒之下退却了,溃败而逃。
「那天晚餐剩下的蜡烛。」维特把烛台放在桌子上,又坐回到他的身边,「很漂亮吧?」
那只是两枝普通的白蜡烛,然而燃烧的烛光却是蒋震看过的最美丽的光芒——在跳跃的烛火里,维特的脸庞被映成了淡淡的金色,美得仿佛一尊古老的天使雕像。
在烛火投影出的阴影里,他的脸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看起来更加坚毅而成熟了。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蒋震觉得自己心里某个部位微微地发着烫,然后就像蜡烛一样,缓缓地融化了。
「亲爱的,你为什么会怕黑?」
那语气里并没有什么嘲笑的意思,似乎就是很单纯的关切,蒋震犹豫了一小会,终于还是说了实话。
「我小时候有一次被关在了地窖里,一直关了大半天……等我妈妈发现我的时候,我已经吓得昏过去了。」
「地窖里有什么?」
「什么都没有。」蒋震懊恼地说,深以为耻似的,「但黑的什么都看不见,你就觉得什么都可能有……那时候我才五岁。」
维特轻轻地把手放在他额头上,安抚地碰了碰,「你妈妈真是很粗心。」
「她是很粗心。」蒋震露出一个短暂的笑容,「不过她是最好的音乐家。如果你早出来三十年,那你一定知道她——她叫贝拉?谢尔盖耶夫娜。」
烛火微微地跳动了一下,而维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安静而温柔地看着他。蒋震则出神地望着烛火,看那些金黄、鲜红和靛青的色彩在眼前跳动着,突然就像被催眠了一般,滔滔不绝地说了下去。
「她是莫斯科人,我妈妈非常非常的有才华,那时候评论界说她是女版的奥伊斯特拉赫,莫斯科之光。
「她原本该有很好的前途,但是她遇到了我父亲。我父亲你应该知道,昨天你还看过他的书——对,蒋一城就是我父亲。他比妈妈大十岁,是个先锋派作家,文学界对他的评论很高,那时候是他最春风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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