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感觉——不会吃苦不会受累,也不用担惊受怕。”
如今吃苦受累担惊受怕,得不偿失,是不是就该放下?红生却吐不出心中的答案——他只知道,自己想一如既往地任性。
所以不论结局怎样,至死不悔。
这想法使红生心尖一阵阵发颤,双唇却抿得死紧。
伽蓝咀嚼着红生的话,却只能无可奈何地蹙眉:“绯郎……求你别灰心,将来,我一定不会再让你吃苦受累。”
“如今我不怕吃苦受累,只嫌闹心,”红生忽然若有似无地笑了一下,靠着榻沿坐下,“如果能有将来,再说罢……”
明明是相濡以沫的两条鱼,明明没有存养大蛤的江湖,怎么还能吞吐出一座海市蜃楼呢?
这狡猾的羯狗。
“绯郎,如今邺城四面受敌,李闵在邺城必然按捺不住,只要坚持下去,待到大军出宫之日,我们一定能找到机会……”伽蓝越说越忐忑,想令红生或者自己信服,却总也无力。
红生不置可否,只偏头望着窗外一片朦胧的荧蓝,轻声道:“天快亮了吧?”
“嗯。”伽蓝模糊地应了一声,在夜色里静静看了红生许久。
黎明时分,寂静的东宫倏然被干戈嘈杂声包围。伽蓝在榻上猛然坐直,细听了两声便翻身下榻;他边穿裘衣边往外走,在越过惊慌失措的宦官时,留意到内室稳稳低垂的帘帏,强自咬牙定下心神。
寒着脸匆忙踏入前殿,高大的殿门已被粗暴地撞开,三四名士兵最先闯入大殿,一看见伽蓝便冲上前执着他一路拽出东宫。突发的骤变使伽蓝脑中一时空白,待听到一声伽蓝湮灭在阖紧的殿门后,才终于在咔咔地落锁声中清醒过来。
“李司空?!”伽蓝定睛认出军前为首之人,顿时一惊,疾言道,“我要见武德王!”
李农皱着眉一扬手,不待伽蓝挣扎,一旁士兵雪亮的腰刀已照着他腹部扎了下去。这场变故来得太快,伽蓝眼一瞪便闷头栽倒在地,整个人蜷在血泊中抽搐,像一团白地明光锦卷出的诡异花朵;封罢殿门的士兵拔下庭燎一路引燃木质的殿门窗棂,干净利落。
李农满意地踱出半步,扬声对手下吩咐:“割。”
昏死的伽蓝便被人揪起发髻,杀鸡一样挺出脖子,任寒光闪烁的刀刃切上颈项。当长刀铰住皮肉开始划动,一支羽箭破空而来,正射穿执刀士兵的喉咙。鲜血四溅开,百步穿杨的绝技令李农大惊失色,他慌忙转头望向箭矢来源,正看见李闵骑在远处太武殿二层楼阁的栏杆上。
“见鬼,谁走漏得风声,”李农咕哝着低咒,厉声对左右下令,“再割!”
依旧是一箭穿喉,下一刻李闵的人马已将他们团团包围。
熊熊烈火在干冷的天气里迅速吞噬了太子东宫。殿中觉察不对的宫人拼命拍门,却很快被窜高的火焰逼退。随着四处奔逃求生,众人凄厉的嚎哭分散在各个角落,滚滚浓烟中红生还在扒着门缝呼唤伽蓝,却被内侍郝稚拽住。
“郎君快走!”郝稚掩住口鼻拖红生离开,石翡惶惶拽住他衣角,两只眼睛被浓烟刺得泪滚滚。
红生顾不得头发被燎焦,拍着门失神地嗫嚅:“他还在外面……”
“郎君,太子好歹在外面,我们再迟就要被烧死了!”郝稚不由分说地拽起他往后殿跑,红生渐渐回过神,也尽量蹒跚着跟上。
东宫已被完全封死,乞活军拿住太子后便聚在前殿,因此后殿倒无人把守。趁着火势尚未殃及,郝稚将殿中铜鹤香炉倒空,抡起香炉当铜锤使唤,豁出命似的狠砸窗棂。
雕作卷云的窗棂吱呀断裂,晶亮的云母薄片碎了一地,白绢窗被捣开一个井口大的缺,浓烟立刻往外窜了出去。郝稚气喘吁吁地扔掉香炉,将石翡高高抱起送出缺口,跟着整个人猛地一蹬,猴在窗棂上翻了出去。
殿内只剩下红生一人,高大的殿门下半部分是整块的木板,加上高高的门槛,他只能勉强将手肘递出去,却够不到缺口上方的窗棂;受伤的腿又无法发力,红生一时懵住,不知该怎样才能逃出去。
他茫然回头,灼热的气浪已扑面而来,滚滚浓烟里找不到可供架脚的器物。他只好攘袖掩住口鼻,咳喘着找到一口安置在殿柱下的铜鉴,捧了些水浇在身上,然后试图将侧旁一只巨大的铜缶推到门边。沉重的铜缶放在地上滚动却总是打弯,红生行动不便,在着火的斗拱开始掉落时不得不放弃。他在浓烟中被大火逼到殿门边,四周尽是烈火蚕食木头的窸窣喀嚓声,几近绝望时却分明听见殿外石翡在叫喊:
“爹爹——爹爹——”
嘹亮的童音这样近,他们竟未曾跑远。
红生忍不住紧闭双眼,在窒息中摸到窗棂上的缺口,探出手去……
“玉奴,他不是你爹爹……”
郝内侍焦急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石翡竭力的叫喊却始终不曾远离:“爹爹——爹爹……”
红生的意识开始模糊,他呛了一口浓烟,虚软的手忽然碰触到一个人——郝稚从红生头顶上方的窗棂跳下来,蹲在他身后抱住他的双膝,将他往上一送。一瞬间红生的肩越过窗棂,断裂的木头抵在他胸口,闷闷地疼。身后有人不断叫着郎君,前方有人不断哭着唤他爹爹,强烈的求生意识使他开始挣动,像破茧的蛾一般钻出窗棂缺口,头冲下囫囵个栽在地上。
好半天新鲜的空气才能顺着呼吸流进肺里,红生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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