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往下就什么都听不下去了,码好的牌“哗啦”一下全被我推散了,直着眼睛哆嗦着说不出话来。我想喝口水压压我心里笼罩上来的莫大恐慌,可是不行,我手抖得根本拿不住水杯,试着拿了好几次,反倒把水都泼在桌子上。我这时脑子里就一个想法:他死了。
他死了,不知道那时候心里怎么就会这么笃定的冒出来这么一个想法。他们三个被我这样吓到了,冯小刚起身上来拍了拍我的脸,又灌了我几口水,才试探着叫我:“优子?”我喝下水之后心里反倒镇定了,死了怎么样呢,也没什么,大不了我给他陪葬去。这么想着感觉自己踏实了很多,就问小刚:“他葬在哪儿?我要去见他。”
小刚一脸的惊魂未定:“什么......什么葬在哪儿啊?优子,你就不盼老道点儿好是吧?人没事儿!就是车废了!老道命大,就左胳膊擦破点儿皮儿,再没别的了!”
我这才真把荡在半空的心彻底放下来,咬牙切齿的教育冯小刚这倒霉孩子:“你下次说话就不能先捡着主要的说啊!”
人没事儿,可受到这份惊吓后,我又动了去看看陈道明的念头。就看看,不干别的,我这样对自己说。到了外景片场远远就看见他穿着一身黑风衣,站在那和人说戏,和平时差不多,黑色衬得他的背影很萧条。在《卡拉是条狗》里演我媳妇的丁嘉丽也在这儿,看见我就打招呼:“哟,葛大爷怎么来了?看谁啊?”
我看着陈道明听了这话转过身来,在片场的远山如黛中,漠然回首,淡淡的向我望过来,极轻的一点头:“来了。”
——我以为我做好了所有的心理准备,可是当真正看到他如此无所谓的对我,还是忍不住让心里最柔软的那个地方,几乎窒息的痛了起来。
可那都是我自找的,我想,于是我也向他一点头:“来了。”
他说:“现在拍戏没空,你先等一会儿,我再来接待你。”
我听了这话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我以为他也就拍一小会儿就够,没想到拍了一上午,我也就在片场生生等了一上午。太阳很晒,火车上睡不好,一热就更困,让我忍不住把自己蜷起来,抱着膝迷迷糊糊的也不知又等了多久,才感觉到有人把衣服往我身上裹。我睁眼努力的看,陈道明在我抬头的那一瞬间又恢复了他没有什么表情的表情,站起身的时候把盖在我身上的衣服也一并拿走搭在胳膊上:“走吧。”
我嗯了一声,抬手想去揉眼睛,手都伸到了一半才想起来他似乎不是很喜欢我这个动作,下意识去看他,果然见他很冰冷的盯着我,吓得我把抬起的手又放下了。他看了我一眼,就走在前面,我连忙跟上去,心里还要借我爹的话唾弃我自己——葛优,你怎么那么怂啊!
他果真生我的气了?我想,那种冰冷的表情不像伪装,而陈道明突然不是我熟悉的那个只要我在场,一散场必定跑过来说东说西指使我干这干那的陈道明,我还真是很不习惯。在车上的时候我忍不住偷偷问丁嘉丽,他平时在片场也这样?丁嘉丽说啊,你以为呢?明哥在片中演的可是首屈一指的黑社会老大,没这点儿气派哪成呢。我想,什么气派,我看他这次是气得不轻啊。
这时他开口,语气好像缓和了些:“没吃饭呢吧?”
我揣摩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小心的回答:“在火车上吃了点儿。”
他说:“火车上能有什么可吃的,等会儿我给你做。”
他会做什么啊?有几斤几两我还不知道么?也就是个蛋炒饭。可人家都主动向你伸出橄榄枝了,咱也不能太不给面子不是。蛋炒饭端上来的时候我还想着夸他两句,可真吃一口才发现,没法夸,齁咸,我都怀疑他是不是故意整我,把一袋子咸盐都化里边去了。他看着我皱着眉头往下咽的样子,拧开那瓶自打在片场就没离手的矿泉水,喝了一口:“不好吃,是吧?”
他那句话的语气,说的甭提多渗人了,好像我但凡点个头他就能把我拖出去一枪崩了似的。我哪还敢说话啊,下意识低头扒了几大口饭来逃避与他对话的机会,结果就被噎着了——那是被咸噎着的。导演管虎给我拧了瓶水,呵呵的乐为陈道明解释:“葛老师,吓着了吧?这是陈老师在戏里的台词,这几天他正琢磨这场戏呢。您个断断,感觉怎么样?”
我说:“成了,这语气,有欺男霸女逼良为娼的范儿了。”
我本来是想见陈道明一面就走的,可让他这么拖来拖去,也只好在这就住一晚上了。管虎给我开了个挨着他的房间——我觉得就是他授意的,因为他回了酒店就把我行李往我屋一扔,把我人往他屋一扔,走之前还恐吓我:“我去导演哪儿取个东西,你消停呆着,让我发现你跑了就试试。”
我也没那个勇气和他说“试试就试试”,等他走了之后就爬上床,在床角靠着窗帘的地方慢慢缩起来,希望窗帘能把自己挡住。他回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么个场景,我看见他那一瞬间几乎被气到好笑的表情,然后尽可能轻柔的向我伸出手:“优子,过来。”
我不敢动,或者说我的勇气实在不足以支撑我走出这个什么用也没有的隐蔽物体。他见我不动,语气就冷了下来:“我叫你过来你听见没有?”
我还是不动,他就彻底恼怒了:“葛优你他妈倒是给我过来呀!”
我不敢过去,可我也不敢惹他生气,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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