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刘县丞,请留步。”
刘繒帛回头,就见一个中年宦官笑容可掬地看着他。
若是苏诲在周遭,他定能看出此人虽只是个内侍,却也是个手握实权的厉害人物,小觑不得。刘繒帛则想不到这许多,他只是本能地亲近这些底层的可怜人物,便温文有礼地拱手致意。
那宦官亦和善道,“我家大人有事相商,还请刘县丞随咱家来。”
说罢便转身疾走,丝毫未留任何拒绝余地。
刘繒帛虽心中纳罕,还是乖乖地跟着他上了辆马车,眼睁睁看着马车过了含耀门,向内宫而去。
刘繒帛蹙眉不语,却也未开口多问,直至马车稳稳停在一处巍峨殿宇之外。
“咱们得下来走一段了。”
刘繒帛终忍不住问道,“敢问公公,此为何处?又是哪位大人召见下官?”
那公公笑道,“凤池鸾阁,刘县丞未曾听说么?”
中书省!
刘缯帛脑中闪过千万个念头,木然地跟着内侍攀上玉阶,向王朝的核心而去。
“是刘缯帛到了么?”一个清朗又有些耳熟的声音传来。
那公公恭谨道,“是。”
“劳烦安义公公了。”
竟是皇帝身边的内侍监!
安义公公笑容满面,“眼看着快到晌午了,顾相别忘了去蓬莱殿用膳。”
顾相!
原先只存在于街头巷尾口口传颂中的人物竟在眼前,刘缯帛只觉五感都离自己而去,整个人都是混沌一片。
“顾相等着您呐。”许是见刘缯帛呆愣模样实在滑稽,安义公公笑着催促道。
刘缯帛赶紧对他拱了拱手,快步踏入殿内。
“下官刘缯帛拜见顾相!”
“免礼。”
刘缯帛一抬眼,只见殿中凭几上端坐着一中年男子,身着重紫官袍,腰悬玉带金鱼,正是圣上破例亲封的尚书令顾秉。
只是刘缯帛看他却是说不出的面熟,可偏偏想不起在何处见过。
反而顾秉对他微微一笑,“想不到咱们这么快又见了。”
刘缯帛这才想起,顾秉可不就是放榜那日茶棚里萍水相逢的李家仁?如此看来,当日那李二郎唤他亚父,身份亦是昭然若揭。
思及此处,刘缯帛禁不住汗流浃背,告罪道,“下官当日不知太子殿下与顾相微服,若有唐突之处,还请顾相恕罪。”
顾秉和气道,“你当时说的很对,何罪之有?”
他言辞恳切,刘缯帛这才放下心来,踌躇道,“不知顾相召下官前来所为何事?”
顾秉深深看他,轻声道,“向正心之事,朝廷也是无奈之举,还请你不要介怀。”
刘繒帛深吸一口气,“持修兄虽一心为国,本心不坏,可到底触犯了律法,最后引咎自尽,也是他自己选的路,怪不得旁人,更怪不得朝廷。”
“那便好。”顾秉沉吟道,“明日便算正式入仕了,你可拜了谁做恩师?”
想起苏诲曾为自己盘算过要拜在顾秉门下,刘繒帛只觉心如擂鼓,颤声道,“不曾。”
顾秉看他,“我入仕时比你还小上几岁,那时寒门式微,如我那般的乡野稚子,哪个朝中重臣愿意收作门生?时过境迁,承蒙陛下不弃,才有了我顾秉的今日。”
顾秉当年造册时恩师填的是太子,此事众人皆知,他有此感慨倒也不奇怪。后来一步步从太子舍人到一州刺史,再到大理寺卿,户部尚书,最后官至百年独一人的尚书令太子太傅,其间艰险遭遇难为外人道也。顾秉迄今任过数任主考,按从前的说法,也算作门生遍天下,可其中无一人为入室弟子,今日顾秉竟然主动开口延揽,让刘繒帛觉得极不真切,恍然若梦。
“怎么,不愿意么?”
刘繒帛回过神来,艰涩道,“为何是我?”
顾秉莞尔一笑,缓缓道,“朝廷目前可缺人才?”
刘繒帛迟疑摇头。
顾秉叹息,“是啊,年年科考录用的官吏多达百人,可最终可用的却并不多。你可知为何?”
刘缯帛思量道,“士族子弟多尚清谈,通庶务的不多,而这些年寒门子弟也渐渐忘了为民请命的本分,将心思都花在党同伐异上。”
见他想到这一层,顾秉不由得有些惊喜,缓缓道,“不错,是你自己想的么?”
刘缯帛向来坦诚,“是我与我的至交私下闲谈时所议”
“哦?”见刘缯帛欲言又止,顾秉温和笑道,“士子清议,只要不辱及君上,均是无妨。”
“士族也好,寒门也罢,在圣上眼里均是一样的。就如同此番,不管向正心抖落出什么,圣上都会隐而不发,因为他不会任凭士族衰微,”刘缯帛小心翼翼地看顾秉的面色,“帝王心术在于制衡,就算士族被连根拔起,可难保兴起的寒门新贵不成为下一批世家……”
顾秉缓缓道,“你那至交是苏诲罢?”
刘缯帛一惊,连忙起身就要谢罪,又听顾秉道,“这是你的见地还是他的?”
“这些均是下官之见,与他无关,下官狂悖!”
顾秉轻叹一声,将他扶起,“这些话日后便不必再与旁人提了,他身世飘零,看法可能尖刻了些。不过倒是个难得的通透人,拜在苏景明门下,也算得宜。”
“方才下官口出狂言……”
“我不曾怪罪于你,只是官场险恶,日后还得谨言慎行,再刚直的棱角也还是收敛些好,”顾秉指指已然空了的茶盏,笑道,“我平素不喜那些繁文缛节,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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