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的也是,唉……”
右席众人纷纷赞美,许多家乡不在京城的读书人最为感慨,一句“每逢佳节倍思亲”道出了所有人的心酸和思念。
左席的人虽然起身表示尊重,但很少有人称赞,只是沉默不语,大多数人都在默默思索此句。
左席一人轻叹道:“每逢佳节倍思亲,此句必然名传千古,我一生得此一句便无憾了。”
附近一人轻咳一声,示意他不要乱说。
“唉……”一些人叹息着,认为此次魁首非方运莫属。
小国公不服气道:“南宫大儒也曾作出数首镇国诗,此次文会鹿死谁手或未可知!”
雷远庭偷偷看了一眼大儒南宫冷,然后道:“小国公说的有理!此诗太过浅显……”
“闭嘴!”童峦突然低声轻喝,把雷远庭后面的话逼了回去,而雷远庭面红耳赤,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其余人也用古怪的眼神看雷远庭,大儒南宫冷年轻的时候,最出名的不仅仅是诗篇,还有他对诗词的态度,他曾有过“问诗于仆”的美谈。
当年南宫冷写完诗词后,经常去问一个读书不多的仆从,要是哪句诗词仆从听不懂或哪个生僻字不认识,他会马上更正。因此写出许多脍炙人口的诗词。他的诗词很多时候看似浅显,但却直指诗词真意,不矫揉造作,不追求辞藻华丽,更真更有情,这才是南宫冷成名的原因。
方运同样听到雷远庭的话和童峦的喝止,暗暗摇头,这人却是忘了诗词的本意,不要说辞藻,就连格律都在其次。诗词终究还是最重意与情。
方运不由自主想起白居易,白居易有“诗魔”与“诗王”之称,而白居易有一段佳话就是“老妪能解”,是说他每写完一首诗就让一位普通的老妇人听,老妇人若是听不懂,他就改诗。
简铭急忙道:“南宫先生,不如您点评一番此诗?”
南宫冷面无表情地看了简铭一眼,吓得简铭扬手给了自己一耳光,道:“学生妄言。学生知错。”说完深深低着头。
“胡说八道!南宫大儒是要竞夺魁首之人,怎能点评?先让南宫大儒思索重阳诗词,不要打搅他老人家!”辅相司悦庆呵斥道。
“说的是。”其余人纷纷点头。
文台上,卫家主满面笑容。身为本年重阳文会的举办者,文会出现的诗文越好,对卫家的名声也越有助益,身为豪门家主。自己赚了多少银两、认识哪位显贵并不值得吹嘘,但自己主持的文会上出现一首镇国诗,足可以吹一辈子。
卫家主望着台下。道:“哪位先生愿意点评此诗?”
“我心痒难耐,我来吧。”姜河川说着抬起右脚向前迈步,身形犹如神仙一样,御风飞到文台之上,右脚落地之时,已经站在方运的桌边。
方运一拱手,后退几步。
所有人立刻肃穆聆听,姜河川可是一国文相,总管全国教化,为“代夫子”,国君见他而拜,他不用拜国君。
姜河川微微点头,道:“‘每逢佳节倍思亲’此句不须我多说,我阅诗无数却不曾见如此精炼而完美的概括,已近诗道。方才有人说一句镇国,此言不假。千百年后我姜河川必然被人遗忘,但此句却会不断被人提起,甚至只要是节日文会,此句就必然出现。此句,便是朴实的力量,便是真正的诗情。”
“我喜此句,却更喜其后两句。方运前两句直抒胸臆,后面两句若是你我来写,恐怕会继续写自己如何如何思乡,可方运后面两句却突然改换天地,不言己身,一念万里,写其兄弟亲友同样在远处登高,他们插遍了茱萸,却发现少了方运一人。我当时听完此句,心中莫名失落。”
许多人原本不明此诗最后两句,可听文相这么一解释,隐约明白。
姜河川故意停顿数息,给众人思考的时间,然后道:“后两句,是方运在‘倍思亲’后,推己及人,希望看到“少一人”的亲友不要为他而伤感,用意之妙,实在罕有。话虽如此,仔细一想,亲友缺他一人都有伤感,他缺了如此多的亲友,又当如何?此句细想,奥妙无穷,与前一句的‘独在异乡为异客’遥相呼应,更显远离友人、远离家乡之情。方运之才,非我能及。此等诗篇,哪怕皓首穷经数十年,写不出来就是写不出来。”
雷远庭听得越发脸红,方才他还先入为主认为这首诗浅显,可听姜河川一解释才明白,既然镇国,就有镇国的道理!
雷远庭又发现,堂堂大儒讲诗绝不会如此,但偏偏说得如此详细,与南宫大儒的“问诗于仆”有异曲同工之妙,因为会场还有许多妇孺,若是用诗词术语讲解除了卖弄没有丝毫的作用,这才是大儒们与普通读书人的不同之处,已经达到返璞归真的境界。
一旁的小国公暗暗擦了一把汗,脸上火辣辣的,心道幸好自己没有蠢到胡乱指责此诗,否则此刻只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随后,姜河川则具体分析诗中“独”“异”等字词的妙用,最后叹其为神来之笔。l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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