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笙随秦无咎用罢晚饭便以身子不适为理由早早歇下了,翻来覆去最后静静仰面望着床角儿挂着的一截玉流苏----月光照进来衬着那通体凝白的玉身一闪一闪,晶亮的像是一人的眼睛。
禾笙将手放在胸口上…不能再呆在这儿了…好难受,好像有什么东西压在身上,压得他喘不过来气儿…越来越沉…越来越沉…
白天的画面跑进脑子里…大家…大家都是好人,会温柔的对他笑,会将他放在心上,会为他买东西…会…
他明白,心下感动,想要记住想要报答…可是…
你这庸农,傻子,贱货!
那人的话就像梦魇一般不断一遍又一遍回旋在脑中,对…那才是原本的自己…他不配,像自己这样一个连话都说不好的人怎么配呆在这儿呢?他受不起,是因为自己痴心妄想遭受的惩罚本就不该秦无咎来好心施舍…
他贱,心里何时竟产生了污秽的想法。
他是蝴蝶,本应自在飞翔在天际,自己怎么能够抓得住,怎么能够妄想抓得住?!
身下的丝绒锦被像是生了刺一般扎的禾笙生疼生疼,起身,顾不得披上外衣恍惚走到桌前。
桌上放着一麦黄油纸包,小心拆开,鼻尖儿弥漫起一股淡淡的枣香。
禾笙将它揣在怀里,手里攥着的东西已经凉了,可是心头却暖了起来,那重压好似随之落了两分。嘴角儿牵出一抹苦笑。
这…就是朋友的滋味么?
他喜欢秦无咎,可是却与秦苏的感觉不同,至于什么地方不同…他说不上来,只是…只是没有那般…痛…
这些日子他提过好多次想要随秦无咎一同前去坊里将绢花的技巧演示一遍,这样一来他的心里会好过一些…也能离开了…可是秦无咎每每一被问及此事总会含糊带过,不是以自己身体尚未调养好为由就是说坊里最近停工,暂时招不来人…
明日…明日再问问吧…
他知道秦无咎是好心怕自己吃苦,可人各有命,上苍已经怜悯他遇上了一个可遇不可求的人,他不能再去拖累别的人了…
“秦…秦大哥…”
谢谢…真的谢谢你…
禾笙在口中低低念着这段时日无论秦无咎怎么威逼哄诱也说服不得他开口的称呼,觉得甜甜的却又苦涩的厉害。
最后一次,悄悄的,不会有人发现…
禾笙独自一人黯然神伤,只当自己那声永远不会有回应的轻语可以就此湮没在月色当中,却不料一人推门而入正正听了个全。
秦苏身上抖得厉害,好似秋日里一片瑟瑟的枯叶,依附于枝头,风来了不停翩曳摇晃就是不肯飘落,落了,便就此搁浅埋地了。
他费力支撑以门沿为施力点,贪婪瞧着暗中一袭侧影,喉咙里干如枯柴,痒的恨不得拿血浸湿了才好润一润。
气…气死他了!
那腻如猫叫的声音是谁发出来的?
还…还跟叫春一样!叫谁呐?!
秦苏气的直抖,可浑身上下偏偏连个大气儿都出不来一下!
想他跑了多远的路…忍恨躲了多少个人…又…又辛苦找了多少间厢房才寻得这么个烂豆芽?
早知道就把院子修的小一点儿了…也不至于找的这么累…
更听到了那不该听的话…………
梨花蜜 正文 第三十五章 他不想哭
秦苏眯起一双渐红的眼,不知是因为夜色太暗还是豆芽菜身单影只不堪一握的缘故,他觉得视线有些模糊,竟似看不清眼前的人了。
不行…他还没瞧仔细…
秦苏迈开沉重的脚步,周遭繁复的卷帘钰锦跟着扭曲起来,扰乱人的眼。
赫…
他要看仔细…
看那烂豆芽此刻脸上是怎样的一幅神情…
温柔眷恋…?
赫…
真他奶奶的要人命,那毒何时攻心了?怎么心坎儿比身上还疼?
嘿…管他什么表情,大爷我给他搓扁揉圆,再捏成个‘苏’字儿!叫你奶奶的勾三搭四!趁早乖乖主动认错,爷还能给你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老老实实给爷捏一辈子的腿!要是不从…哼!不可能!那也得捏一辈子!
秦苏呼哧呼哧踱到禾笙跟前,颤悠伸出手---
禾笙一缓神听到房里传来的奇怪声响,不自觉觅声望去,刚一转身便看到个高大身影立在跟前,定睛一瞧,不正是自己犹避不及的秦苏么!
当下“啊!”一声惊叫,连手中的那包枣子也给吓得抛了老远,骨碌散落一地。
秦苏一愣,顿在半空的手伸也不是收也不是,唯有低下头看着脚边震落的一枚粒状东西,弯下腰捡起,凑到鼻尖儿嗅了嗅---
甜而不腻,香而不滞。
真好…有这么个零嘴儿难怪豆芽菜抱的死紧。
秦苏嗅着嗅着不禁怒从中来,老子每天挨饿受辱,你倒好…山珍海味、佳肴珍馐怕是尝遍了吧…什么清粥烂叶儿…嘿…只有傻子还老记着!
羞辱他…拿最恶毒的话讽刺他…!
秦苏抬眼望着一脸惊滞的禾笙只觉千言万语用来骂他都不足以泄愤,你是个什么东西?这样…这样耍弄大爷?!
“………”
张了张口,可是心头闪过的无数念想无从呼啸而出,末了,仅化作一记傻笑。
秦苏咧开嘴,牵动了不住颤抖的眉梢,原本姣好的唇形如今不自然的扩张到接近扭曲的地步,流光四溢的眸子化作了一道细长的深穴,叫人看不清蔓延其中的苦涩。
“…嘿…嘿…”
那笑叫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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