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就是他这位朋友长期在主城上班,这里的房子便空着,现在想让他住进去维护打理一下,不然房子一直空着很容易破落的。
其实李吉春编的这个理由细究的话很有一些漏洞,不过李家二老都是老实的农民,所以对于儿子的话就没什么怀疑,反倒点着头附合说 ‘没人住的房子确实烂得很快’。朝晖隐隐约约听到他们在说搬家的事,忙扯着袖子道:“爸爸那我呢?你去给叔叔看房子,我也去吗?”
李吉春摸摸儿子的头,微微笑道:“当然啊,那边有游泳池,你快点把病治好了就能搬到那边了……”
骨髓移植与寻常手术不同。
移植其实很简单,跟输血似的,医生都不用来。但麻烦的是它需要一个极其漫长的预备过程和后期适应过程。
首先,患者得进入到隔离区,洗药浴、全身消毒,然后,进仓。
所谓的仓,是一个很小很小的小房间。小到什么程度呢,里面仅有一张床、一个小柜子,以及一台小小的电视机。
患者将在这个密闭的仓位里至少待上一个月的时间,进行身体各部位的护理,以及骨穿、化疗和清髓。大把大把地吃药,各种各样的检查,一日三餐由家人送来,你可以吃,前提是如果你还没因为那些药物而恶心呕吐并且对经过高温高压消毒的食物还有食欲的话。
整套预备流程做下来差不多要十天左右,做完了这些才可以进行正式移植。
人类的身体是有排他性的。不是自己的东西进入到身体里,总是会产生一定的排异反应。所以在后期患者还是得大把大把地吃药,出现腹泻、呕吐、狂掉头发等症状,严重的甚至还会感染发烧晕厥,要等到医生确定你所有的症状都过去,身体已经完全接受了外来物,那你这一关才算是过了。
听任医生讲这一套流程的时候李吉春一个大男人都忍不住从足底泛起一股寒意。
一个月?朝晖要一个人……幽闭在小房间里一个月?
他才八岁呀,哭了怎么办?痛了怎么办?……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任医生无奈地说。“孩子肯定是要遭罪的,你们大人看不到,可能还会好一点。”
李吉春想着小朝晖孤零零地在那小屋里痛得打滚,不觉红了眼睛,心如刀绞,哽咽了好半晌才横手抹干眼泪,用力地点了点头。
“另外……你也要做好心理准备。”
?李吉春忙紧张地抬起头来,惟恐听漏了一个字。
任医生看着他,斟酌着词句道:“你知道,我国的法律有规定,无偿捐献者有权在捐献的最后一秒钟改变主意。”
听了这话李吉春心猛地一沉,脸上一丝血色也无。
“如果,我是说如果啊,”任医生强调着说,“如果我们这边真的已经做好了预处理那边却反悔了,那你得做好这个思想准备……”
李吉春怔了半天才声音发抖地问:“以,以前发生过吗?”
任医生沉默了两秒钟,点了点头。
无偿捐献者都是善良的,勇敢的,可善良勇敢的并不见得就一定是意志坚决的。
或许他们答应捐献时的确是存了救死扶伤的心,但事情真到了临头他们也会害怕、会退缩,会考虑到自身的健康和未来,然后犹豫,乃至反悔。而他们的反悔对这边等着救命的病人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前期的钱白花了不说,关键是那种心理上的落差,会令得病人和家属绝望……
李吉春最后从任医生那里出来的时候脚步都是轻飘飘的,一只手扶着墙,有种不知怎么办才好的茫然。
他心头有个这样的念头:如果这次那边反悔,那说不定,就真的是老天对他的报应。谁让他之前,也这样绝过人家的希望呢?
这念头让李吉春加倍地软弱起来。他知道这样不对,越是这种时候,自己就越应该坚强。朝晖还小,父母已老,家里上上下下都指着他顶住呢,可是他现在,多么想找个人分担啊,象普通夫妻一般为了孩子抱头痛哭,哭完了两口子彼此扶持打气,至少有个人跟他说‘不会有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
正对着窗外眼泪往肚里流时,裤兜里的手机忽地响起来。
李吉春连忙擦了擦眼睛,又把喉咙里的硬块硬生生地咽下去。他按下通话键,艰难地张口:“喂……”
“你怎么——”那边本来想质问怎么半天才接电话,但许是发现他声音不对,微微一顿,那不满的音调便莫名地降了半拍。
“——你怎么了?”
李吉春用力吸吸鼻子,又在脸上胡乱抹了几把,“没,没什么。”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恢复正常,但还是带出了一点明显的压抑哭腔。“你,你有什么事吗徐老板?”
人家说无事不登三宝殿,徐海卿这样的大忙人主动给他打电话那肯定也不会无缘无故。李吉春只希望他别是召唤自己过去侍寝,现在这个时候,他是真没那个心思去做那种事的。
徐海卿在那边沉默了两秒钟才勉强开口道:“也没什么事。就跟你说一声,我要出国一趟。”
“哦,哦!”
“大概去个把月吧,新房子那边……好了你就先住进去。”
李吉春含糊地应:“嗯……”
大概是觉得也没什么好交待的了,徐海卿又顿了一会儿便突兀地道:“那就这样吧。”挂了电话。
被他这么一岔李吉春也没心思再伤心了,慢慢地把手机揣回到兜里,去洗手间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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