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为这事儿我那未曾谋面的大舅舅还专门打电话来数落了我一顿。
大舅舅夏岩在崖北本地貌似地位极高,言语中里里外外透着对凫大附院的不信任。这事儿让我挺窝火,没敢跟长辈多争论,自个儿低声下气地去联系主刀。当时外公的手术是普外科主任亲自上台,普外主任是肖雁平读研究生时的导师,本院绝对的大神级人物;手术时我亲眼看着外公的肠管长时间暴露,大范围淋巴结清扫,手术台上电刀和牵拉钳刀光剑影,令人叹为观止。
当时的手术大获成功,全家上下都松了一口气;术后我对外公的饮食起居是注意注意再注意,想不到还是肠梗阻了,还偏偏是在两位老人回崖北过年的时候。粘连引起的梗阻并不可怕,怕的就是肿瘤复发;如果这时候外公再来一次癌变,性命就真的是危在旦夕了。
我胡乱揉了揉自己的头发,告诉自己不要凡事都朝最坏的方向去想。我狠狠灌了一口冷水冷静自己,翻开手机盖子就去订机票。
春节前的最后一个白班,本来没我什么事儿,结果肖雁平心情愉快地打电话过来,说我下午要做一个la,你过来长长见识。
我说干什么呢,我的关系不是要等下学期才转过来么,现在我还算是李学右的人,怎么你这会儿就使唤上了?
肖雁平说现在李学右那边又没你什么事儿,阑尾切除多简单的一个手术,你过来还能洋盘一把腹腔镜,多好。
我举着电话看李学右一眼,他不耐烦地瞪我:去吧去吧,真是,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我哪儿拦得住你。
“那我真过去了啊。”我扯过搭在椅背上的褂子对李学右说。
“嗯。”他看我一眼,突然慈祥起来,“到了普外要认真点儿,别再像现在这样不成器。”
“我哪儿不成器了?”我嘟囔一句。
“你哪儿都不成器!”李学右剜我一眼,“你去上哪一场?”
“两点五十,肖雁平要用内镜切阑尾。”
“哦,那不就是白椴那一场么,这会儿他该过去了吧。”李学右随口说了一句。
“嗯?”
“嗯什么嗯,快点儿去,还让人家主刀等着你?真是。”
我眉头不由一皱,想了想还是往手术室走了。
我换了衣服进门,常规洗手消毒戴手套,举着双手进去,见到白椴正要上全麻。
“慢死了你。”肖雁平戴着口罩往台上一指,“去,做个气腹给我看看。”
“还没完全失去知觉呢,再等等。”白椴冷不丁回头说了一句。
我不由靠过去掐掐病人肚子:“可以了吧?”
白椴看看我,眉眼间低沉下去:“可以了。”
我摸着病人肚脐下一厘米,小心切开,插入气管针。“肖雁平你过来看一下,”我不由有点儿紧张,“你就对我那么放心?”
“不就插个气管针么,真是的,瞧你那样儿。”肖雁平一边讥讽我一边上手,置入套针跟腹腔镜,“这不做得挺好嘛,白椴你看看气压。”
“3。”白椴帮忙报了下数,看看我,飞快跟我对视了一下,又低下头去看病人。
我心说病人有什么好看,看他不如看我。
肖雁平又在病人耻骨上和肚脐右侧打了两个操作孔,轻车熟路地开始切割。我在一旁笨手笨脚地抽取脓液,本来万单的一个工作,这时候不知为什么做得异常纠结。用生理盐水冲洗过腹腔之后我台上台下满世界找引流管,肖雁平终于看不下去了,瞪我一眼:“你今儿是怎么了?”
“没有……”我顺手一擦汗,手刚一碰到帽子肖雁平就炸了。
“谁……谁叫你擦汗的?!”他差点儿扔了手术刀,“无菌意识你第一天学?!腹腔镜你就该随便污染了?!”说完瞪巡回护士:“医生出汗为什么不擦?等着看戏呢?!”
那小护士整个人抖了三抖,忙不迭地准备无菌布想给我擦汗。白椴看她一眼:“行了先让他出去换手套,你现在擦也晚了。”
我退了一步,讪讪到一边去取手套,重新上滑石粉。
“你还没跟我同台做过呢。”白椴走过来冷不丁说一句,“有那么紧张?”
“……我没紧张。”我慢慢搓手。
“我又不看你。”他继续说。
“谁说你看我了?”
“那你就好好做。”他白我一眼,转身走了。
我闷闷不乐地戴好手套重新上台,肖雁平狠狠瞪我一眼,继续手术。我从电视屏上看到肖雁平沿结肠带找到阑尾,用阑尾钳提起,电钩分离组织,又顺又稳。
“来,上钛夹。”肖雁平向我一努嘴。
“我?”我一愣。
“当然是你,不然你以为我叫你来干什么。”肖雁平理所当然地看我一眼,“夹闭,切断,拖出——不用我教了吧?”
我一闪神,情不自禁往白椴那边看了一眼。
“你看我干什么,我又不是阑尾。”白椴斜睨我,“切啊。”
我心说我从来没做过内镜,你们这不是为难我么。正当时,白椴又兴高采烈地冲巡回护士一抬下巴:“给夏医生擦擦汗,脑门儿上又冒出来了。”
那小护士急忙战战兢兢地跑过来给我擦了汗,我心里不知为何一阵不爽,深吸一口气,开始分离阑尾系膜根部,渐渐上手,阻断动脉,切断,夹闭,剪断,再拖出。
“嗯嗯嗯,漂亮!标本袋!”肖雁平激动了。
我挺开心地回望白椴一眼,见他正盯着电视屏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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