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事态紧急,容不得多做拖延。他要带着老管家一起回去,因此叫了另一个跟随他多年的下人过来,低声叮嘱:“你看着郑先生,照顾好他。”
这间大屋内所有人都知道情况严峻。那人神色肃然,低声应道:“一定。”
郑清游坐在写字台后的转椅上,看着手心的钥匙,不知在想什么。杜霖走过去,最后安抚性地拥抱一下他,握了握他的手,说:“等我回来。”
郑清游声音微不可察地回答:“嗯,等你回来。”
21-
交代完这些事情已经再没有时间。即使在天气晴好的时候开回西洲也要十二个小时,杜霖俨然是做好了在路上过夜的准备的。后备箱里装了饮用水,压缩饼干和火腿肠,还有一个应急医药箱。此外杜霖还带了何永焕给他的卫星电话,同样是为着不时之需。
上车前他亲自检查了一遍这些东西。
这一段路虽然凶险,却不是全无把握,只是前方诸多困境不可预知。他不能说服郑清游安心,对着这样的雨什么话都是没有说服力的,他宁愿把可能发生的最坏情况一并交代给他,教他如何应付,这样他也就安心了。
虽然这是极其自私的做法。一个人安心,代价却是另外一个人心急如焚。说实话杜霖并不确定他在郑清游心目中的地位,或者没有他想象中那样重,但刚才看到他眼底焦急神色,终于令他撕扯了一整夜的一颗心有片刻安宁。他知道还是有一个人牵挂他的。
他回头望了一眼别墅。
他上了车。
司机发动车子,他们要绕一个弯,然后开出正门。
郑清游忽然奔出来。
他身上仍穿着睡衣,脚上的拖鞋只剩了一只,另一只不知甩去哪里,外面风大雨大,几秒钟之内浇得他全身都是水,湿发一绺绺搭在额前。他一只手抓住车把手,车门已经上锁,拉不开,于是他拼命捶打车窗,嘴里还嚷着什么话,杜霖看不清他口型。
司机连忙停下车,管家也一脸惊诧。杜霖迅速打开车门,拽住他一只手腕把他拉进来。
郑清游形容狼狈,窝在后座上瑟瑟发抖,车上有毛毯,杜霖扯过来把他整个人裹起来,抱在怀里。
“怎么了?”他问。
郑清游嘴唇哆嗦着好一会儿才说出话:“我跟你一起去。”
杜霖脸色沉下来。
“清游,别这样。乖一点待在家里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郑清游死死拽住他衣襟,声音低哑:“带我一起去。”
每一次都是这样。他的每一个亲人,临行前一个简单的告别,以为还会回来,回来的时候只剩了一捧骨灰。今日种种宛如昨日重现,可他不能把一个噩梦反复做那么多次,那些记忆太过沉重,压得他濒临崩溃。
他要怎么一个人在这个风雨飘摇的大房子里孤独地等下去?
杜霖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内心隐痛无法诉诸于口,但他看得见那双眼睛深处的光。他默默地用掌心把他的脸包起来。
管家坐在前座,不安地回头看看这边。
杜霖命令司机开车。
gps一路都开着,尽管这种天气里它几乎起不了什么作用。司机老梁带他们走的皆是些闻所未闻的小路,过程颇为曲折,有时为了能顺利抵达目的地不得不花大功夫绕一段长长的弯路。最夸张的一次,他们在邻省遇上一座被冲毁的桥梁,短短几百米的路程此时成为不可逾越的天堑,只能从相邻的另一个县城绕过去,五十公里花了将近三个小时。
郑清游脑海中浮现出一只蚂蚁在一张中国地图上爬行的画面,那是他们此刻最真实的写照。
雨水像出笼猛兽一样肆意浇洒在车窗上,雨刷已经沦为装饰物,前窗上只有雨水,连绵不断的雨水,前后灯都已经打开却依旧照不清道路。这样的天气里路上是没有什么车的,偶尔看见那么一两辆,乘客也必定如杜霖一样有着什么十万火急的紧要事情。
路途过了一小半的时候他们目睹了一场车祸,侧翻的大卡车压住了一辆银白色的面包车,周围围了几个穿着雨披的人在维持秩序。尸体被抬出来,盖上防水布遮住脸,身下积了一滩狰狞的黑血,混进雨水里不断蔓延淡化,沾在来往的车辆轮胎上,拖得很远。
郑清游身体不停地颤抖。他的母亲因一场交通事故去世,往后再见到这种场面总令他不由自主地心跳加快瞳孔扩张,据说这是恐惧的表现。杜霖把他揽在怀里,不停地亲吻他的额头和脸颊试图让他平静下来。
晚上他们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国道边上的小旅馆。墙壁肮脏,被褥泛着潮气,老板娘肥胖且言语粗俗,张口要价一间房五百。一行人长途奔波均是疲倦不堪,连还价都提不起力气,各自拿了行李进房间洗漱休息去了。
过了十五分钟杜霖下来问:“请问,有热水吗?”
老板娘窝在前台对牢一台7寸迷你电视机看深夜剧场,闻声不耐烦地说:“没有。打开水的话,自己拿壶去底楼拐角的开水房。”
杜霖打了一壶热水上去,浸湿了毛巾,两个人互相给对方擦身子。
他们都很困,迅速铺开被子和衣睡下,完全不曾有什么交谈。言语在这一刻也都是虚的了,杜霖低声说:“叫你受委屈了。”
郑清游抓住他的手捏一捏,回答:“这不是什么委屈。”
第二天不再下雨,只是阴得厉害,路上到处是垃圾,污泥和闪闪发光的小水坑。车子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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