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罪名要让广平王逼入绝路不能反扑,就一定要铁证如山煌煌重狱。
这铁证可以是真也可以是假。不借他崔灵襄之手,亦会假借别人之手。
不动声色之中,才是真的杀人不见血。
崔灵襄摊开手掌,仔细看着掌心之上的琥珀。松脂凝滞包裹着一只小虫纤毫毕现。它似乎沉醉在梦境中,久久不能醒来,让人不忍惊扰。
崔灵襄手掌一翻将它沉入鱼缸之底。
有许多的这样的好梦,都让人不忍惊扰。
窗外春风飒飒拂动垂柳,城中游人如织暖意如熏。梦未醒盛宴未散而宾客尽皆举身离席,剩他一人面对残杯冷炙四处空旷,才是人间的常态罢。
崔灵襄看着夕阳如血沉入西山。他纤瘦身影沐浴余晖光影之间面目冷暖变幻难以捉摸。他轻轻说道:“今夜晚宴,我不想去,你代我去吧。”
殷商走至他身后,方又要滔滔不绝不料再次被打断。他嘟着腮帮无奈的想了想,只得应答:“是!”
他胸中气闷不已,心道崔大人按兵不动难不成是心有疑虑,捕鼠忌器忌讳着鱼之乐这个祸害?
殿前侯府便是龙潭虎穴,他也定要前去查探一番!
鱼之乐踟蹰站立崇文馆台阶之下。来回走了十数趟。秦无庸说道:“近几日殿下心情不好,遣散了随侍诸公子。每日家呆在馆中并不外出,只是习字。”
鱼之乐垫脚眺望馆中寝殿。縠丝帷幕轻轻随风飘摇,偶有书香泄露并无声息。他思忖说道:“莫非是犯了思春之情,也需要服几丸丹药败败火?”
秦无庸:“……”
秦无庸四平八稳道:“不若殿前侯去陪殿下说说话,料能开解一二。”
鱼之乐与李元雍吵了一架正少颜没色如何肯见他。立即摇头说道:“我只是去内务局支取资俸,若无事就不打扰殿下了。”
秦无庸袖着手说道:“咱家这可做不得主。殿下为人仔细,亲近官员取用薪俸必定要他亲自过目许可,内务局诸位大人才敢发放。侯爷勿要为难我等,还是亲自与殿下说一声为好。”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鱼之乐硬着头皮举步走进侧殿。
地面散着数十张宣纸字迹疏狂,完成的未竟的,俱是云阳公为亡父母造像题记一文。
李元雍端坐书案后悬腕疾书,头也不抬,说道:“出去。”
他长发只用一根白缎束住未曾簪冠,大片黑发倾泻肩膀,越发衬得一张脸苍白俊俏。
殿中有一股清冷的香。鱼之乐低叹一口气,弯腰一张一张拾起叠好,放在他案头。
李元雍抬头看是他不由得怔了怔。他随即低头继续默写悼文,不愿与他多说话。
鱼之乐走到他椅后抱臂靠住硬木椅背,默默站着。
片刻李元雍涩然停笔,说道:“你来所为何事。”
鱼之乐干干说道:“我进京这么久,还未请你吃过饭。……想请你去我家做客。”
李元雍看他俯首帖耳递过降表,心中气顺略微展颜,说道:“你哪来的钱?”
鱼之乐终于扭捏:“钱是没有,这不是……想到内务局来支取俸禄,置办一桌酒席么。”
天下最穷困潦倒做官做到这般份上,连酒席钱都要问客人先行赊借的,怕也只有鱼之乐一人了。
李元雍温和看他言辞柔和,说道:“是我没有考虑周全。你去问秦无庸领取,需要多少领多少便是。”
鱼之乐尴尬应一声是便想转身要走。
李元雍说道:“站住。”
鱼之乐低头看他。
李元雍说道:“那天晚上……是我不对。”
他亦在向他求和。鱼之乐原本该欣喜自己扳回一城让这善于记仇又睚眦必报的温王服了软认了输。却为何他心海翻滚如被火焰煮沸。一时呆头楞脑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只好站在椅后愣怔看他。
李元雍眼眸低垂,黑密长睫颤颤衬在羊脂玉般的脸庞上。他重又无言也不发话令他退下,只是扶住毛笔续写题记。他笔尖流淌悼亡诗极尽哀伤忧虑。鱼之乐看他慢慢写道:逶迤立南墙。皎皎窗中月。
徙倚步踟蹰。落叶委埏侧。
枯荄带坟隅。孤魂独茕茕。
鱼之乐心中默念几乎全然领会了这诗中所思所狂。他看着李元雍面容苍白,心中竟全是割舍不得与焦灼疼痛。
他知道自己唯独不敢跟他说告别。不敢想象离开他后他如何独自一人面对朝堂森怖长安诡谲。
长安处处刀丛剑林,处处皆可汤镬夷族。他该如何趟过这地狱一般的业火鬼障?
墨迹半干氤氲纸张。李元雍缓缓开口道:“鱼之乐,你可曾见过你的父亲?”
鱼之乐张口结舌难以回答。他自小生长北疆视凌朝暮如父如兄。见别人承欢膝下他虽则羡慕然而生性散漫,与自己未曾谋面的双亲情感却是淡漠。
鱼之乐想了想,说道:“未曾见过。大将军在我幼时便直言相告,说我父母在我出生后,均已罹祸相继染病身亡。不过陛下曾经说过我有一个姐姐。却也没有见过。”
李元雍头靠着椅背,疲惫闭眸说道:“我也从来没有见过我的父亲。他舍身殉国时我不过一岁,对他并无半点记忆,所有事情都是听别人讲述得来。你跟我……倒是同病相怜。”
鱼之乐心中难过,不知如何安慰,轻轻拍了拍温王的肩膀。
李元雍轻轻侧脸,将脸枕在了鱼之乐手上。他说道:“人人都说我酷肖母亲。只有陛下说我神态似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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