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等退休,要么走人。
吕夫人的嗓子一路从一楼骂到三十楼,又从三十楼一路骂到一楼,声音扬上去,低下来。
第二天,吕处长派人来查总公司的税了。
罗普朗指示,随便查。不管饭。
查税的一般喜欢查这种有钱表面又没啥靠山的公司,能用钱解决就用钱了,是肥差。然而这公司岂止不管饭,连水都没有。员工上上下下很客气,也只有客气了。各个气得暗骂罗普朗是傻逼,罗锦蓝的家业要完。
查了三天查出不少纰漏,皮笑肉不笑地找罗普朗,表示问题难办。罗普朗脸色苍白,总有股筋疲力竭的神气。他靠在椅子上微笑:“这几天辛苦你们。回去问问你们处长,这些问题也不是这一两年的了,怎么今年才查出来?以前为什么没查出来?”
吕处长没回答,吕夫人也老实在分公司呆着。琢磨罗普朗年轻趁机敲一笔的大部分歇了心思。罗普朗自己也没想到,面临的第一个“难关”不是董事会不是监证会竟然是这些人。
庾霞不管事,李博林乱七八糟地料理了李诗远的后世。李诗远到底愿不愿意回来,李博林怀疑。这穷山恶水,李诗远拼了老命出去,现在终于再也离不开。他是死了,方便是留给活人的。李诗远年轻时的一张黑白照片放大了成为遗像,高高悬着,像罗普朗在俯视着似的。李博林尽量不抬头,他有点恐惧。
怎么会那么像。
庾霞睡醒了就抱着他哭:“妈就剩你了……”
她吃了男人一辈子亏,还是得靠男人,她自己是不行的。
李博林没说话。黑白照片里罗普朗还在看着他,看着这肮脏贫穷的屋子,屋外恶臭的厕所,随地撒尿的老太婆。
李博林忽然觉得自己也被绑在这里逃不开了。
他熬过了头七,这时候同一个院子的人找上门,方言很难懂,但大体意思是乡俗死人要给邻居祛晦气的钱。李博林护着庾霞,一手拿着树枝,一路杀出院子。庾霞可能是第一次被男人实质性地呵护,两人逃到车站,她仍伏在他怀里,小姑娘一样娇憨地笑,笑着笑着就哭。
李博林把她推了出去。
公交车离开这个穷村子时李博林根本不敢回头看,他怕一回头就走不了了。他终于知道李诗远再怎么也逃脱不了这穷困的根,那他呢,他还会回来吗?
临近高考,李博林请了半个月假非常不对。苏老师反对也无可奈何。李博林本来就瘦,这下只有个骨头架子的形状了。苏老师请他在食堂吃了一顿,点的菜都是肉。李博林吃的狼吞虎咽。
苏老师拿着一碗绿豆汤:“不要着急。”
李博林鼓着嘴嚼。他没命地往嘴里塞东西,嘴里来不及吞也要往里塞,他知道即便拿在手里也不是他的,随时都会被人夺去。他啃排骨接近撕咬,像咬谁的肉。
苏老师叹了一声。
李博林费劲地咀嚼,嚼着嚼着眼泪就下来了。
全国倒是又出了件大事。
周部长倒了。
第28章
这场暴风雨来得很突然,所有人都懵了。
窦龙溪几天几天不睡觉,连轴转处理产业。他大部分洗白工作做得不错,本市公安局长被双规加速了他的进程。有些交割不干净的干脆不要了。大起大落他也不是没经历过。
罗普朗去找他,空洞洞的别墅,一丝儿活气都没有。窦龙溪最近养的都给了遣散费,他也不想牵连别人。平日里跟个戏台子似的别墅忽然之间寂静,整栋庞然大物忽然进入了禅定。经历过热闹的聚散总是催生出无数的感悟,掺着尼古丁厚厚地浮着,人就是这样贱。
窦龙溪凶狠地吸烟,嘴唇起皮。窦实收被他送回了老家,在这里徒徒担心也帮不上忙。窦龙溪面无表情地坐着,隔着烟雾,仿佛烟熏火燎的供台上的泥塑,反正也无能为力。
“怎么样了。”
“还行。就是有点提心吊胆——上面缺只儆猴的鸡。”
罗普朗顿了顿:“你跑么?”
窦龙溪几天没睡觉,眼里都是血丝,他抬头看罗普朗,忽然笑了,露出一排整整齐齐的白牙:“跑。”
一中新址开发学区房的事罗普朗正式搬上正规,窦龙溪借了个壳子投了很大一部分。虽然窦龙溪的金融团队一向厉害,但是罗普朗还是担着风险。窦龙溪咬着烟忽然道:“我还真有个朋友呢。”
罗普朗道:“是啊,你竟然还有个真朋友。”
礼拜天乐钟在医院陪床。普通病房,四个床,全是老头老太太,算是病友,各家都熟识。窗下老太太昨天没的,儿女也没见多难过,只有松一口气。这家算孝顺的,什么都没亏老人,老人顽强拖了小十年。
“再住也住不起了。”老太婆的儿子跟乐钟说过。两个人躲着抽烟,那男的脸色蜡黄,一只手手上的指甲不全。据说是装修包工头,自己也要干活的。树根一样粗粝的手指夹着烟发抖。男人的老婆找了来,看见他吸烟照例要发作,但突然刹车一般愣了一下,讪讪走了。男人背对着乐钟,乐钟看不见他什么表情。
又过了几个月,老太婆终于是死了。
一个儿子两个女儿神色平静甚至有喜气,儿媳妇连装都懒得装。
乐老太看着心生悲凉。
那一家的床收拾了,空了出来。下午大概就能填上。乐钟出去倒便盆,顺便刷了刷。乐老太给乐老头抹全身,等乐钟回来,忽然小心翼翼地看他,嘟嘟囔囔讲村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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