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面颊消肿了,却留下了不可遮掩的青紫。
他见我进来,笑着道:你来了。没有埋怨,没有讽刺,是我今天听过最柔和的声音。
我过来看看,你的伤怎么样?我有些拘泥的站在一旁,也没想到那一下会这么重。
他摸摸脸上的伤,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没什么,是他们小题大做了。
他这样子反倒让我愧疚之心剧增,犹豫了一下,喃喃开口道:对不起。
他爽朗的摆摆手:多大点事,你不用道歉两次。
没想到那一声他竟然听到了,我有些不知所措:你听到了?
嗯。其实你也不用道歉,打篮球难免冲撞,你不用放在心上。
我想这是我第一次佩服项北,他全然不介意自己的伤,还反过来安慰我。他不会像其他人一样,受了委屈就找借口发泄,他以一颗平常心接受了这一切,也包容了我。
见他这般豪爽我也不再拘束:靠!你是个爷们儿!这句话是真心实意的,虽然俗气又普通,但却是那一刻我唯一能想到的赞美。
他一点也不客气地照单全收:谢谢。他伸出手,停留在半空,我走上前与他击掌。他的手指很纤长,掌心很温暖。啪的那一声激响了我对他的注意和我们情谊开始的乐章。
我们又聊了一会篮球,时间到项北要擦药的时候了。由于没有镜子,所以他给自己擦起来很不方便,老是弄错地方,涂偏位置。看他辛苦的动作,我皱皱眉不忍看下去,主动揽到自己身上:我来帮你吧。
我也坐到床上,第一次与一个男生面对面的靠这么近,感觉有些奇怪。我把棉签上蘸好药水,涂到他脸上,不过我没轻没重的,也不懂控制力道,疼得他咝了口凉气。
我赶紧收了力气,尽量让自己慢些轻柔些,我这样一个粗线条的男生,做这种技术活还真是难为我了。
为了保障药水涂得均匀细致,我把脸靠近项北仔细的瞧,恨不得拿放大镜看清他每一个毛孔。他呼出的温热气体吹在我脸上,有点痒痒的。
药水蘸多了,形成一滴水珠滑下来,落在他的唇边,我慌手慌脚的帮他擦掉,一不小心蹭到了他的嘴唇。好像还轻微的伸进了他的口腔,指尖传来一阵湿热感。这感觉吓了我一跳,全身像过电流般抖了一下。
我想我当时一定是疯了,或者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附身了,我竟然磨蹭起他的唇,勾勒出他嘴的形状。
更不可思议的是,他竟然没有动,更没有冲上来给我一拳,反倒伸出舌头舔了我的手指一下。我顿时反应过来,意识到自己的所作所为有多荒唐。
整个人瞬间弹开,也不打招呼,扭头就跑出了医务室。我的脸红得根本不敢抬头,心跳快的与杂乱的脚步同一频率。我是怎么了?中暑了,神经了,着魔了,中邪了?说不清,想不清,只想把自己的手砍下来,让它再贱!
那时的我逃也似的跑回家,却不知道,有些东西那是命,我根本无处可逃。
5、
都说人言可畏,此话确是不假。本来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经过众人的悠悠之口也就那么变了味。俗话说流言止于智者,但大多数人都乐于添油加醋,以讹传讹,最后导致知道的人成几何数字增长。
项北这件事本来只是比赛中的意外碰撞,最后越来越离谱,逐渐演变成我技不如人,恼羞成怒后蓄意报复,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接动手打人。
而人们对八卦的热情永远也不会减淡,发掘背后的故事更是趣事一件。各种版本的剧情开始满天飞,我伤项北的原因更是千奇百怪。从狗血的情感纠葛,到恶俗的金钱纠纷,最后尽然还有充满悬疑色彩的家庭lún_lǐ。相同的是,在这次事件所掀起的狂潮中,我成了一个小肚鸡肠,心狠手辣,恨不得人人得而诛之的小人。
这么多的流言蜚语,这么多的轻蔑挑衅,究其根源还是那一肘子。好吧,我不是圣人,不能对这些置若罔闻,不能在乱世中置身于世外。到今天我才发现,我李燃就是一俗人,还是一特好面子的大俗人。
我走进项北班里,原本吵闹的教室一下子安静下来,大家都停下手中正做着的事,目光像加在我身上的追光灯一样,看着我一步步走向项北。
周围的突然安静也让正在玩手机的项北停下来,有些奇怪的抬起头,见我来找他就冲我挥挥手:找我有事?
项北的脸已经好很多了,只剩下淡淡的青紫色的印子,班里那怪异的氛围丝毫没有影响他的笑容。
这样一对比,我觉得自己果真是没有他那样的气魄,来找他的行为也太小人了。但我实在是受不了那些愈演愈烈的流言蜚语,所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我今天就要把这破事了结。
我们去外面说吧。我已经能听见倒吸凉气的声音了。
跟他一出去,教室又瞬间炸开了锅,乱七八糟的声音一齐爆发,吵吵嚷嚷的惹人心烦。我拉他到学校里一处绿化很好的林间小道上,这里所处学校的偏角,鲜少有人经过。
来吧,动手吧。我闭上眼睛,一副把自己心甘情愿交给他的样子。
项北倒是吓了一跳:你这是要干什么?
随你怎么干。我说的荡气回肠,大义凛然,豪情壮志,决心赴死。
他更慌了,或者根本反应不过来,傻了吧唧的道:那要怎么干?
你想怎么干?
我没想好怎么干。
你真不知道怎么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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