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敌军驱驰了什么物什。再其后,便是赵慎轻短一声:走。片刻后,周遭又已是只闻风声。
陆攸之双手犹撑在膝头。半晌默然抬起左手,只见虎口上有一点淡淡指痕,方知这不是大梦一场。
方才赵慎牢牢握着他手掌,一径只唤源长,他垂眸看去,只见那人双眼尽在紧阖的眼睑下转动,心知这是正在梦魇。却突听赵慎唇齿翕动,含混道:你莫走
陆攸之闻声一颤。他缓缓移过手臂,端正看向赵慎的面容。他已与他靠得如此相近,连那一双的浓眉亦根根可见。只曾几何时,那眉峰的峥嵘犹在,可眉头间却已有了这样显见的褶纹。他恍惚间觉得,赵慎的容貌似与他们初见时不全然相同了,原来年岁阅历增长,形貌当真会变。只这一生中形容更变,人心可也是这般?
他们方才似毫无波澜的谈讲过这一朝相别,陆攸之扪心却知,自己如是平静,不过是为了掩住心中惶然。他日日淡然处世,旁人只觉仿佛无事可以乱动他心。只是他自己明白,他心中仍是有畏,有怯。不过是他心知畏怯无用,虽身为微薄,却亦不愿相累他人;他纵不知裴禹究竟是要如何,只横下心来不肯任他摆布磋磨。
他见赵慎眠得似极不踏实,额上渗出细密薄汗,微光下映得那面孔如铁水浇铸。而昏暗之中,那人平日间的冷峻果决都在暗影中隐去,连棱角亦似乎变得柔和,倒更似石雕造像,在千百遍的摩挲下现出的温润光洁。旭日东升时,这石雕便将复苏成每日中不苟言笑的青年将军,而他陆攸之,却是只能活在隐秘夜色之中。斗转星移,日夜更迭,冥冥中他们注定要错过而再不相见。
赵慎在睡梦之中怎会知道,他这俊朗面容,如何被一凿凿刻进另一人心中,且那刻凿愈是阵痛,便愈是深刻。陆攸之缓缓倾身,此刻他唯有如此,也许今后亦再无机会。他轻柔吻过赵慎额角、眉眼,只觉那肌肤滚烫。这清凉双唇的抚触间,那人的眉头似也微微舒展。陆攸之不敢贪恋,怕赵慎突然醒来,然而最终,他仍是俯颈,吻过那人双唇。
他满腔难舍的眷恋,却情知再如何纠葛都不过是饮鸩止渴。情势闪过寒光的锋刃,已然抵在喉头,他此时必须有所决断。夜来风过处,云朵疏散露出如钩新月,直向西天转过。月落日升,死生轮转,始之于洪荒,从不会曾因这苍穹之下的烽烟血汗、离绪别愁而有丝毫改变。
夜风仍是呼啸,帐外军兵步伐响动,帐内陆攸之静默一人。赵慎一刻前的体温似尚在他身上,而此刻,他怀中已是空空。
此刻,城南守将李猛已匆匆下城。城下守卫城门的将官见了,忙上来道:我们了望着此向上,那巨车退了半里去。
李猛道:我在城上见了。你在这里好生守门,我出城去长沟处看着。
那将官急道:那巨车实在难以拦阻,将军
话还未完,已被李猛喝止道:如今城下只靠长沟缓冲,此间若再失守,你我在此间看着的,一个不剩,都当祭军法!
这话说出,是已无人再啰嗦。待李猛赶到长沟前,只见不远处偌大黑影正迎面缓缓而来。夜色中亦看不真切,只见那乌黑如一堵墙般,也不知靠什么驱驰,咯吱吱压过地面的声响似是要把面前阻拦的躯体骨骼亦一寸寸碾碎。夜风带起尘土,直迫得人喘不过气。
长沟内守卫的军官道:方才方才这东西从长沟上过去只把一块地面都推平了,人都埋,被埋在车轮下面
李猛怒道:你就只知吓傻了看着?
那军官道:周遭都是铁质,连车轮上都包着铁皮车厢上还有射口近不得前去
李猛见他已是惊骇得连话都说不顺溜,也甚为惊诧。又见那巨车已又到近处,此时方看清,那巨车近乎屋舍高矮,只车轮辐条便如人臂粗长。再到近时,犹见辐条见裹夹的染血衣料,必是方才将拦阻士兵的身躯皆卷了去。
李猛此时已明白为何那军官失态至此。这巨车似是披着重甲的怪兽,似是一瞬便可将此间众人一口噬下。他这一个发愣,那巨车已驶到长沟前。一人来高的车轮碾过处,长沟前的工事转眼便被损毁,泥土被推入长沟,那堑壑亦被填平。有士兵将长戟别入车轮辐条间,却听咔嚓的脆响,那戟杆竟被折断,巨车却只略略一顿,便仿若无阻,再次向前。
再有士兵欲靠近,那车内向外射出箭矢。守军正无措间,那巨车却突然兀自停住,后退开去直有半里多地。
李猛只瞠目呆立,看着那庞然大物缓缓退开,一时竟难回神。这样的战阵实在为他平生仅见,满头脑中只阵阵惊愕:这样势不可挡的战具,当如何应付?
一旁军官颤抖着道:它为何,它为何又这样退开?
李猛开口时,竟觉自己几乎亦要伦无论次,只紧紧握了肋下剑柄,方平下惊乱道:它这是为了毁长沟,顿了一时,悚然惊道,待这长沟尽毁,他直取城下时不禁失声叫道,你们,你们竭力拖着它,我立刻去见赵将军!
他赶到城西门时,见赵慎正欲出城。李猛忙拦了他道:将军不必去了,那,那巨车我,我已近处看得清了他匆忙本来,正喘得厉害,加之方才的震惊未散,话仍有些颠倒,不过总是说的清楚了。赵慎听了,亦感棘手,道:先叫他们在沟外多置蒺藜、碎石,使路面颠簸,暂且阻挡。
卫士道:阵前已如是做了,那巨车行进似略放缓,可仍是来回进退,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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