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你早晚要堕入畜生道!”核儿又骂道。
失踪了一天的老吴回来了,满脸的风尘。他打开车门喜滋滋地招呼我们说:“同学们,快来!”
我们谁也没敢挪步,老吴摆出个更大的笑容道:“来啊,同学们,看看谁来了!”
“哦!”核儿和徐真人顺梯子滑下来,“老吴要异变了,快看看他会成为什么鸟!”
后来我还是没出息地去了因为我发觉那个“谁”没有两个人帮忙根本下不来车,她是个瘫痪了的小个儿老太太。
“这是我母亲。”老吴骄傲地说,“她七十岁了。”
我们鞠躬说:“奶奶好!”老太太满脸皱纹、目视虛空,神情木然。老吴补充道:“但是她患了老年痴呆,别说是你们,她连我都不认识。”
我们不禁惋惜,谁都有老的时候,老年痴呆是一种让自己和家人都心碎的病。
阿朱把老太太背到风凉的地方半躺着,老吴说:“在‘观我居’即将完工之际,特邀请我的母亲一起赏鉴。谢谢了小伙子们,你们帮助我实现了梦想,功德无量。
核儿说:“老师,您别扯什么功德了,先谈谈工钱吧”老吴说:“那是那是,一百块一天,一分都不会少你们的,还管吃、管住、管向邵丽明请假,我保证再有七八天就能完工。”
核儿和徐真人碎碎念着又上了屋顶,阿朱履行诺言帮我刷墙,老吴也去刷墙了剩下我专职照料老太太。我给她打扇,她不知道;我给她捶背,她也不知道;我做鬼脸对着她眼睛吹风,她都不知道。
我问她:“老太太,您要喝水不?”她连眼皮都没有动,我说:“听说您是跟老年医院请了三天假才能来的,您说人一辈子多可怜,从小到大都没个自由,都七十岁了出来玩会儿还得请假。”
我陪她干坐着,喂她几口水喝,然后给她左右翻动下头一天很快就过去了,后来照顾老太太就成了我的专职,可能因为我比较细心。不过处理便溺什么的老吴没让我动手,我只负责给老太太喂饭,她能喝点儿流食,还是用吸管吸的。人老了就和刚生下来一模一样,不会走路,不会说话,不能自理,也不知道些什么,还得包着尿布。大家都觉得人老了可怜,但是从美学意义上来说,返璞归真是美丽的,所以时光是美丽的,衰老是美丽的,自然力的雕工在脸上刻下的层层皱纹也是美丽的。
第三天天气晴朗,自从上游筑起一座伟大、光荣、正确的大坝后,我省已经连续数年遭遇百年不遇的旱涝灾害了。过了今天,老太太就要被送回医院去。
下午五点的阳光依然毒辣,照射在已经刷了小半的西墙上,灼人、耀眼,果然有烈焰焚城的美感。我为自己的杰作而热泪盈眶,觉得我看到了佛。金碧辉煌的佛祖睁开悲悯的双目,嘴角淡然地浅笑,梦幻泡影,如雾如电、万法空相、天花乱坠……我开始理解老吴了,这儿不是疯狂的艺术,不是哥特园林,甚至不是“观我居”,这里是佛国我,宇宙中渺小的微粒,是来求真的,是来修行的!
我看老太太甚至都不是老吴他妈了,她分明就是观音。
周围围太安静了,我突然有一种强烈的倾诉yù_wàng,我凑近她说:“老太太你们家老吴真是牲口,当年刚生下来您怎么没把他及时掐死?”
“老太太您在听我说话吗说也奇怪啊?您今天怎么那么清醒,都认识您儿子了,还问我叫什么您叫我桃儿吧,那个高个子叫阿朱。听我说了这么多,您倒是表个态啊。”
老太太?
老太太……
老……
来来来来来来来人呐!
我连滚带爬跑过庭院,在门厅遇见了老吴他们。“老师!你妈妈!你妈妈……”
老吴丢下榔头抢先跑了过去,随后传来他的哭喊。
“妈——!”
我扑过去跪在老太太的跟前喊:“不是我干的!我发誓不是我干的!”
“我知道。”老吴痛哭,医生说过她熬不过一个月,但是没想到这么快!呜呜,妈啊!您怎么就走了呢?您还年轻啊!”
我们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围着老吴和他妈傻站了很久,阿朱才艰难地说:“老师,您节哀吧,先把人抬回屋里去吧。”
老吴含泪点了点头,阿朱抱起老太太,悄悄对我说:“人的魂魄散了以后,果然身体比一片叶子还要轻。”
太阳要下山了,老吴埋头哭着。阿朱用一块干净的手绢给老太太蒙了脸,坐下来守着。没人觉得害怕,但是很迷惘,谁也不知道怎么会突然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们甚至是第一次直面死亡,有点儿恍惚,有点儿怀疑生命的意义。
后来核儿打了个电话,问114丧事该怎么办。114先确定了他不是来恶作剧的,而后报出了几个棺材寿衣店的号码。核儿没联系那些店,但他们还是来了一个猥琐的胖子夜访“观我居”,开口就问:“死人呢”
看到了面色不善的阿朱,胖子立刻谄笑,递名片道:“你好你好,寿材送上门,服务更贴心。要棺材不”
“我们为逝者清洗穿衣、销户口、跑墓地,办理火化手续全程陪同。代办寿材、灵车、大巴、八音、和尚、画像,代写挽联,布置灵堂,供应花圈孝布、香烛纸钱、鲜花礼品,全天候、全过程、全方位、全套服务随叫,让逝者安息让家属安心。”
说完这套切口,他打开皮卡车斗让我们看棺材,道:“水晶冰棺,专人专材,国际领先,欧洲进口,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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