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苍雩快步来到他面前,凝视着他的双眼,道:“当初我不是故意要针对你,但有些东西不是属于你,在其位谋其事,所以我必须替他们向你讨回。”
蔚苍雩说的是千年以前他与殷玄佾之间的矛盾,也是他们最后决裂的引火索。
殷玄佾笑得有些无所谓:“都这么遥远的事了,你现在拿出来说,有什么意思?”说罢便要离开。
蔚苍雩扯住他,紧紧抓了他的手臂,抿了抿唇,片刻才道:“但是,有一样东西,如果你想要,我可以给你。”
他将手贴在心口,感受着胸腔中的跃动。他眼中似乎还能看见,不久之前,姜沅瑾浑身是血地从天地炉中出来,将血红剔透的晶石状物交给他。而后,没有牵挂,义无反顾地跳入炉中,再也没有出来。
他重新将自己的龙心取出,拖于掌上,鲜红而炽热。
殷玄佾的眼底开始有波澜泛起,他难以相信般地看蔚苍雩。
“只有这个,是我能给得起的。”他慢慢把龙心送到殷玄佾的胸口,晶红之物很快隐没进入。
宣央央瞥见,觉得此物有些眼熟。
“苍雩!你……”心口位置突然而来的冲击震荡,硬生生卡住了殷玄佾将要脱口而出的话语。
蔚苍雩失去了龙心,但与刚才相比并没有什么不同,脸色看上去依然正常。
“只要不离它太远,我就没事。在谁的身上,都没关系。”他口气平淡,说得轻描淡写,仿佛事不关己。
他笑了笑,面上露出轻松之色,好像解决了什么大事一样:“现在,我可以说,恭喜你,重获新生了。”
殷玄佾颤着手,贴在自己心口,隔着蔚苍雩的手,感受着微小的跳动。
他慢慢地,握紧了那只手。哪怕握得太紧,会捏碎骨头,也不想再放开。
“哎,你们看……”
宣央央对与蔚苍雩和殷玄佾两人之间的事,她完全是一头雾水,但也不想去细究,不去做打扰。她第一次来天慧山,对面全然陌生和诡异的场景,心有戚戚。一个劲地环望着四周,过一会儿又盯着炉底的盘龙石。
忽然,她睁大了眼。
炉底的那块墨色盘龙巨石,竟闪着微弱的红色光芒。
那两人闻言一看,蔚苍雩脸上浮现惊异之色。
“怎么?”殷玄佾道。
“或许,”蔚苍雩拿下背上的细长包囊打开,抽出一幅封合的卷轴,“还是,能再抢救一下的。”
他咬开手指,将血痕沿着轴处从头抹到尾。骤然间,长卷自行展开,内中一片雪白。他一放手,卷轴向着炉底翩然落去,并愈发得延展开来,最后将整个盘龙石覆住了。
随后卷轴又自动卷起闭合,待回到蔚苍雩手中,又同初始时候一样大小,轴处的血迹不见。
而躺在炉底的墨黑色盘龙巨石,也没有了踪影。
尾声
明渊圣地常年都是极昼天,没有日升月沉,一望无尽的穹顶永远都是那般透白。
殷寂言仰躺在湖边临水的一块大石头上,头搁在边缘处,漆黑柔顺的长发未束,大半都垂下浸在了水中,四肢随意伸展着,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水花,双眼直愣愣地盯着白晃晃地天空。
之前无意中藏在身上的龙心碎屑成了他和姜沅瑾的救命符。蔚苍雩又一次救了自己。
这个始终跟自己没有半点交情的高高在上的天神,一次又一次地帮助自己重生。而他到现在连一声感谢都没有机会亲口跟他说。
他自醒来后就一直待在明渊圣地,但蔚苍雩很少进来。姜沅瑾要比他醒得早一些,把一切事情都完完整整地同他讲了,这回是真的毫无保留了。
在得知姜沅瑾代替自己成为封印的主镇之灵的时候,殷寂言几乎在那一瞬间丧失了言语的能力,连一句为什么都问不出来。但其实不必问,原因为何,自己心里隐隐已有答案。
一只手轻轻地抚摸上他的头发。
“怎么了?觉得无聊吗?”
殷寂言动了动眼珠,看着近在咫尺的姜沅瑾,脸上是一如既往的温柔与平静,就像当时他向自己说着那些让他震惊万分的真相时那样,轻描淡写的,仿佛在说一个不相关的人。
“没有。”他将手伸向脑后,轻而易举地抓住了那只手,把它放到胸前,护宝似的捂着。
他今后的日子,除了明渊圣地,哪里都去不了。甚至,他都不能走出这一座山,不能离开这片湖太远。
姜沅瑾也是一样。
那块盘龙石沉在湖底,那是他们得以续命的根源。所以,他和姜沅瑾这一生,这之后漫长无尽的岁月里,都只能守着这一方小小的静谧的土地了。
“以前在悬玦空谷那么多年,谷底死气沉沉暗无天日的,那时只有我一个人,也没觉得无聊。何况如今在这么漂亮的地方,我倒是觉得挺有趣的,挺好的。”
姜沅瑾望着他的眼睛,道:“真的?”
“真的真的!何况,还有你陪我,那真是再好不过了!”殷寂言突然一个翻身起来,嘻嘻哈哈大叫着扑向姜沅瑾。
姜沅瑾敞开怀抱接纳他,嘴角、眼中都是笑意。
殷寂言在那一刻觉得,他在人世间所见过的最灿烂的阳光,大抵也不过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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