檐头屋脊上滴落的水珠,啪嗒,啪嗒,好像合着人的脚步。岑眠心里渐渐涌出一股危机将至的敏感情绪。
他来过这里。
沿路熟悉的路线和景致,让岑眠仿佛猜出了八大王的目的地,整个人却不由自主地抖得更厉害了。
八大王的背影停在最后一座青石板桥头,然后倏忽之间,便消失于雨幕之中,就像他来时一样。
……大哥你走之前能解开我的禁制吗。岑眠不甘心地尝试挪动自己的脚,然而费尽了吃奶的力气,愣是没有挪动分毫。
像是有了自我意识一样,岑眠的双脚不给他选择的余地,沿着青石板桥走下去,巨大的建筑映入视野。和岑眠记忆里的一模一样。
民国时期的建筑风格,神似军阀政客的官邸,巨大的宅院连绵,在丝丝雨幕和无边黑暗里,一扇扇漆黑的彩玻璃窗仿佛一盏盏幽幽的眼睛,观察着久违的客人。
二十年前,他就是在这里被发现的。
岑眠这下整个身体都不受自己控制了,僵直地站在原地,仿佛在地上生了根,根本不能动弹。然而他却无暇顾及这荒谬的禁制,因为在他眼睛里,安静伫立的大宅仿佛活了过来。
一片死寂,只有骤然变大的雨啪啪地落下。巨大的红色身影投影在大宅的表面,九个仿佛巨蛇的头蠕动交缠着直插天际。
感觉到空气里浓烈地让人呕吐的腥气,岑眠愣愣地伸出手,一滴暗红的、浓稠的血液落在他的掌心,狰狞的九条头颅拥挤着要从血液里爬出来。
岑眠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刷地涌出来,嘴唇苍白地颤抖,发不出一丝声音,身体更是一动不能动。倏忽之间,唯一断了的那根有千年古树粗的脖子已经钻到他的面前。
不到一公分的距离,真真切切地看着仿佛万千条肥胖饱满的蛆虫在里面涌动着,耳边都能听到他们互相摩擦的粘稠声音。
岑眠眼睁睁地看着那脖子一声咆哮,腥风卷着粘稠的血雨把自己淋了个透,剩下的脖子挣扎着就要卷上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岑眠在心里疯狂地尖叫,沙发上蜷缩在凌乱的被子里的身体抽筋般剧烈地抽搐了一下,眼前的场景断片似地蓦地消失,只有凌晨客厅的钟摆声,和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
……这肯定不会成真的对吧。岑眠绝望地拥着被子坐起来,皮肤仿佛还残留着对刚才真切的气味和感觉的记忆,起了一大片鸡皮疙瘩。
打开的窗户外面依稀能看见灰蒙蒙的天边泛起鱼肚白,要天亮了啊。
岑眠掀起被子从沙发上起来,随之传来“啪嗒”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像是受惊的小仓鼠,岑眠感觉自己本体背上的毛发从腰椎往上接连竖起来,确定客厅只有自己的呼吸声,才小心地弯下腰。
地上俨然躺着岑眠挂在房门口的那个羽毛圈圈。那是岑眠二十年来收集的各种吉鸟的毛编织成的辟邪圈,灰白斑点的是橐鸟的,可以让人不怕打雷、白色的是黄鸟的,可以让人不生嫉妒心……岑眠抱着各种材质的鸟毛编成的圈圈,心里就慢慢安定下来,仿佛这真的能庇护他一样。
只是,这个他一直都挂在房门口的。岑眠抬头看着屋子里唯一一间依旧透着灯光的房间,门口的辟邪圈现下正在自己怀里,门里透出让自己安心的暖黄灯光。
岑眠心情有点复杂地抱着辟邪圈直起身子,睡意早就飞走了,转身想去准备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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