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屋里屋外转悠了好几圈,才伸出头来喊:“没有蛇,都走干净了。”
沈宝成便对秋禾说:“莫怕!你看白川都说,蛇走干净了!你进去么?……那我给你拿件衣服出来。”
他给秋禾带了件外套,又搬了个小竹椅,让他在坪上坐一会儿,自己则回屋做早饭去了。秋禾瑟瑟发抖地裹了外衣,在外面晒谷坪上一直坐到雾散。东山上露出万丈霞光,整座小院都明亮温暖了,他才缓缓往屋里走。
小院里刚被扫过,东西都归置得整整齐齐。沈宝成和白川正在厨房里,一个在灶下坐着,一个在灶台上熬稀饭。两人都没说话,气氛异常凝重,半晌,白川才说:“肯定就是那帮人干的。”
沈宝成叹了口气说:“这回可惹上麻烦了。上回老六说过,那几个人有来头,听说以前开过矿,手黑得很,还养了一帮打手。”
白川冷笑一声:“来找我的人个个都有来头,我怕他们?我要是怕,这山头早就守不住了。”
沈宝成搅着锅里的粥,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几条蛇也就算了,住在山里,什么蛇没见过?怕就怕往后他们再下别的黑手。那些人,就跟王八似的,你什么时候见王八咬住东西还松过口?现在咱们在明处,他们在暗处,一窝子地痞流氓,什么事做不出来?”
就听白川淡淡说:“我知道。”停了停又干巴巴地说:“你千万要小心。”
秋禾在院子里,听得浑身发冷。
原来这些毒蛇是人故意放到这里的!那帮无耻之徒,为了钱果然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只怕他们往白川院子里倒的蛇更多!幸好白川不在家,不然就要象他们一样,在睡梦中被一群毒蛇包围,——但白川刚才似乎是从山上下来的,他晚上不睡觉么?夜里上山做什么?
他心里乱糟糟的,混合成一团沸腾的浆糊,就听到外公在里面喊:“秋禾,吃早饭了!”
秋禾便装作刚听到的样子,放重脚步,去拿杯子刷牙。沈宝成又对白川说:“你就在这里吃两口,免得回家还要做。”
白川站起来,摇头说:“不吃,我回去了。”
秋禾擦好脸,看着厨房里的两个人,忽然说:“外公,我们报警!”
沈宝成一边盛粥一边摇头:“没用,警察来也就是问两句就走了。你说别人往你家倒蛇,你得有证据。蛇都跑光了,凭嘴说,人家警察能信?”
秋禾想了想,又说:“实在不行,我们去找媒体,让记者来曝光。”
这一次,灶台上的沈宝成和正往外走的白川两人同时开口,斩钉截铁地说:“不行!”
秋禾呆呆地看看这个,又望望那个,问:“为什么不行?”
沈宝成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就算有记者来,在电视里头播一会儿,有什么用?他们该怎么来,还是要怎么来。——还是算了。”
“你不知道,觊觎这座山的,都是些什么样的人。”白川淡淡说完,转身走了。
秋禾却从那背影里,看出一丝残酷和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他又看看若无其事的外公,很敏锐地感觉到他和白川之间的那种微妙的默契。越过这份默契,秋禾觉得自己触碰到了一个巨大的秘密。那秘密就在身边,就在他们俩人的眼底,而他却对此一无所知。
☆、留下
当天沈宝成就给秋禾把行李收拾好了,准备第二天送他到县城。晚上秋禾不敢一个人睡,跟外公挤在一张床上,两人聊了半夜。
沈宝成谈兴意外地浓厚,大概是想到以后见他外孙一面不容易了,唠叨了好些他年轻时候的事,包括他和秋禾外婆的相识经历。也无非是乡里一枝花没看上城里的工人,反倒喜欢上守山的楞小子之类的俗套故事,秋禾听得津津有味。
“外婆当时看上你什么了?”秋禾问。
“以前的姑娘,找小伙子就看人是不是本份,舍不舍得下力气。那时候你外公人长得精神,自己垒了三间亮堂堂的瓦屋,接你外婆过门的时候,骑一辆崭新的自行车去的!不晓得好多姑娘媳妇们眼红!”沈宝成谈起往事,颇为自豪。
秋禾枕着胳膊呵呵地乐,说:“外公你当时那也算豪宅豪车了吧?”
“当时是没委屈着她,不过,后来……,谁想到你外婆年纪轻轻会得病?可怜她去的时候遭了老大的罪。”沈宝成不说话了。
外婆生病的事,秋禾倒是听沈琳提过两句。那时沈琳大概才读小学,母亲病了,父亲还得去巡山,经常不在家,父女俩的矛盾从此埋下,最终一发不可收拾。
秋禾对着顶棚沉思片刻,小心翼翼地说:“外公,跟我一起走吧。我们家有你住的地方!你去陪我,多好!”
沈宝成摇头,半晌叹了口气,说:“秋禾,外公老喽,在凉石镇住了一辈子,到哪里都不习惯了。再说,你外婆还在咱家屋后的竹林里等我哩。我能去哪儿?我哪儿都不去。”
苍老的声音里流露出浓浓的感伤,秋禾心里也跟着难受起来。
沈宝成平时睡得早,聊到半夜扛不住,到底先睡了。秋禾却大睁着眼,根本睡不着。
他现在一闭眼,就觉得周围蠕蠕爬动的都是冰凉的蛇,它们高昂着邪恶扁平的头,朝他咻咻地吐信子。
沈宝成也知道他害怕,灯是整夜亮着的。等外公睡沉了,秋禾侧过头去,细细打量着他的脸。昏黄的灯光里,外公明显现出了老态,无论他力气再大,身体再硬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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