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应了一声,又询问了一些细节,诸如知辛念经的方位、身边左右是谁、相貌如何等等。
问题多了,李意阑慢慢就记不住了,他也不强装聪慧过人,立刻叫狱卒拿了笔墨,伏在桌上边写边说。
他书写时,知辛就在对面等待,闲来无事只能去看他的字。
李意阑的字写得一般,笔锋却重得很,力透纸背,行云流水地一贯连笔,跟他这个人表现出来的稳重有些格格不入,都说字如其人,知辛思维发散,心想这人此般皮相之下,谅必也有几分意气风发。
人生八苦似乎没能在他身上留下烙印,知辛气质和睦,与之谈话如沐春风,一个时辰悄然流逝,李意阑没觉得自己说了多少话,也没注意到自己咳了好几次,寄声倒是注意到了,很快就上门揪人来了。
三更露最寒,华盖有疾的提刑官该去烤炭火盆了。
至于江秋萍等人,适时正审得眉飞色舞,寄声叫不动人,也不太关心这些人健壮如牛的身体,只单独拉着他的六哥去休息了。
李意阑走前将知辛送回了牢房,告知道:“大师,如果顺利,明r,i你就能离开了。”
知辛轻轻地点了下头,转身进了那一方牢笼,谁也没注意到他抬脚时顿的那一下。
佛医文理不分家,他也算半个医者,其实有义务提醒李意阑切忌过于c,ao劳,可垂眸时看到了自后方照来的一双影子,便什么也没说。
那个叫寄声的小厮活泼开朗,提醒的话想必没少说,可结果也无非就是如此,李意阑并不在意自己的身体,是什么原因,知辛并不想过多地探究。
月色如纱,墙角的梅花无声无息地又开了几朵。
十二月初四,辰时刚过,衙门粮厅。
厅里只有吴金,李意阑抬脚进了门:“秋萍和张潮呢?”
吴金嘴里有个r_ou_包子,塞得张不开嘴,寄声只好体贴地在他背后哈欠连天:“江秋萍牢里去啦,张潮到坟地画画去了,之前我给你打水洗脸的时候叫过他们,屋里没人。”
李意阑坐到饭桌上拿筷子,心里想的却是,要是有升迁的途径,这些人都该是栋梁之才。
早饭才用到一半,谢才就将画师找齐了,十个人分成两排站在大堂里,神态都有些局促不安。
李意阑说明用意,又让不着调的寄声出了几道题目来考察功底,花了一个多时辰留下了四个人,剩下的打发回家了。
吴金端着早食先去了牢里,招呼夙兴夜寐的江秋萍吃饭,大堂里的李意阑筛选妥当后,带着人也过来了,又过了一炷香,张潮才满身大汗地赶回来。
江秋萍掖了俩烧饼在状纸下面,等张潮过来坐下以后,将饼和茶碗一起推了过去。
接下来这一整天,全耗在了审问上面,被问话的人来来往往,分别且单独地被叫进了不同的刑室。
寄声见人手足够,就留在李意阑身边端茶递水,李、江、吴加上谢才、于师爷担任言审官,张潮和那四个画师负责勾画定位,根据每个人的供词画一张各人的,再将小人点到张潮画来的坟地拓本上。
如此紧张地忙碌到酉时末,狱中的两百多名百姓的问话才告一段落,李意阑嘱咐谢才去广而告之。
谢郡守扯着大嗓门在狱中交代,大伙马上就能安然回家,这都是托了李大人的福,要感谢李大人的父母恩情云云,又说在破案之前还得配合调查,随叫随到,并且不得离开饶临。
牢里陡然爆出一阵欢呼声,李意阑放眼望去,一圈两圈也没找到大师,便猜测他应该还不动如山地坐在原地。
牢里要放人,他们不好拦着门,便全都移步回了正厅,牢房依次被打开,百姓们迫不及待地钻出来,似乎忘记了他们所蒙受的无妄之灾,带着一种始料未及的狂喜匆匆离去。
这些总是无能为力的庶民,也是天底下最宽容、最记不住仇恨的人。
慈悲寺远在千里之外,知辛暂时无家可归,并不着急离开,便一直等到了万籁俱寂。
他从牢里出来时,天边都是夕阳的余晖,狱中的景物单一孤苦,愈发衬得晚霞绚烂不可方物,那种蓬勃热切的活力让知辛出神地看了半天,直到有人叫他才回过神来。
“大师?”
门口的衙役通报说,有人给他送东西,但没留姓名来历不明,就没有直接送进来。
寄声让人送到大堂,被李意阑按住了,他嗓子里的孽缘蓄势待发,需要出门透透气,那不具名人士送的东西他打算自己取,谁知道一出来竟然和知辛碰了个正着。
三番两次和大师抬头不见低头见,这不是有缘是什么?
李意阑心头顿生一股微弱的喜悦,等了片刻也不见知辛动作,只好出声打破了大师的站禅。
知辛侧过头,并不明白李意阑单枪匹马出现在这里的用意,便平和地问道:“施主有事吗?”
李意阑微笑着指了指跟牢狱门对门的赋役房:“没有,我来取东西,大师怎么现在才走?”
知辛诙谐地说:“一不留神多念了几遍经,如果没有其他事,那贫僧就先走了。”
李意阑一句“好走”到了嘴边,忽然一阵鬼使神差,无缘无故地改成了口风,他说:“我送送你。”
知辛跟他的交情也就局限于这牢里的两次对话,萍水相逢没有让人送的理由,便委婉地拒绝道:“大人的好意贫僧心领了,公务繁忙,请留步吧。”
说完他点头致意,合十一礼,转身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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