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开口问话,沁槐就一个转弯,拐进了一间甚为普通的红瓦房。
安纳斯跟着进门,发现在自己进来后,沁槐特意将门重掩、落锁了,才走向屋内床炕上的落灰小几,移动了其上围棋盘摆着的数枚棋子,然后后退,垂首默候。
安纳斯觉得那是某种机关,便沉默不语,耐下焦躁而等待。
果然,屋内猛的响起铰链运作的沉重闷声,接着炕上的小几自动移开,一扇圆形木板门掀起,露出个只能容一人通过的漆黑洞窟。
沁槐回转身子,依旧在面对安纳斯时深垂头颅。她用细若蚊蚋的声音道:“姑爷,一旦下去,请紧跟沁槐,不要乱跑。”
安纳斯陡然觉得自己被当成小屁孩了。可对着个清媚静秀的沁槐,他还是愿意尊重的,便一声不吭,跟着她下了地穴。
待两人都下到黑暗处,也不知沁槐又触动了什么机关,黑漆漆的地穴登时被火光照亮。安纳斯眯起眼,发现面前是一条笔直的甬道,可甬道行进间,又像喜分枝的劣木一般,向暗处延伸出各条通路,好似在祈月家地下构筑了一个诡异神秘的无解迷宫。
“姑爷小心脚下。”沁槐言罢,埋头就走。
安纳斯赶紧跟上,可她身软步轻,快得像一抹仙风,害得安纳斯简直要开始跑动,呼吸也重了起来。
仿佛竞走运动员般行进着,安纳斯扫视岩壁上的昏暗火把,以及通往黑邃异地的杂乱分路,呼吸加重间,感到了蓦然的寒意。
他跟沁槐说的很清楚,他要去找祈月烬,而她点头应允了,所以——她是真的,正带他前往祈月烬的所在了……?
可,祈月烬就住在这种地方?这阴寒冷湿的地下?这里的通路犬牙交错,穿堂风好似能刺透人的骨髓,又像极了齐发的万箭,立誓将误入者扫成个筛子。就算祈月烬有火灵护体,也不能成天到晚龟缩在这不见天日的鬼地方吧,又不是准备下地狱当钦差的!他若是在冬眠,也得选个阳气充盈的温暖地方,才好耐得过寒冬吧!
安纳斯越想越不对劲,可前头的沁槐像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出弓箭,竟然一步也不停,跳弹般笔直往前后骤然大拐弯,搞得安纳斯也跟着她不停急转弯,简直快被忽明忽暗的视界整花了眼。
也不知走了多久,幽暗又酷寒的甬道依旧漫长,而鬼目般的路火则影影绰绰,让安纳斯仿若身置地狱,牙齿下意识就打颤了。
沁槐好像感知到了他的畏寒,便猛然驻足,垂首指向身侧的一处岔路,不回头的低声道:“就在那里。”
安纳斯瞥了沁槐一眼,发现她压根没有陪同进入的意思,便吐出一声“谢了”,一个人头也不回的冲进了沁槐所指的岔路。
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吞吐黑暗般的甬道里了,沁槐才抬起眼皮。只见她怔怔然凝视安纳斯去处的眸子中,惊雷般闪过一丝狠辣与苦痛交织的赤光。
眼前乌漆漆一片,就像眼球上被涂了满满当当的黑墨。安纳斯拧着眉眯起眼,借助不知从哪儿发出的微弱烛光,摸索着岩壁向前,一路上急切呼唤祈月烬的名字。
头顶似乎滴下凉水,甬道愈发狭窄,最后连精瘦如安纳斯,都要侧起身子、吸气收腹而过了。
可一脱离一线天般的甬道,身侧的空间就陡然开阔起来,安纳斯甚至能大张双臂,盲人摸象般随意探索周遭了。
“祈月烬?你在吗?”安纳斯提高了嗓门,而宽敞的半圆土窟又用回音将他的呼唤倒了个个,形成了一唱三叹般的绕梁余音。
他又大步接小步的前进,突然,他脚下一动,好似踢到了什么,空间内登时响起“咕噜咕噜”的气泡膨胀声,岩浆吐泡般的灼热感扑面而来。
安纳斯定睛俯视,发现那被踢到的东西好像是某种大型猛兽的骸骨,骨刺上甚留着蛆虫与肉渣。
而那发出气泡膨胀声的,是一耸放大版鱼泡似的东西,因为被骨刺扎破表面,正吐出丑恶的黄脓与诡异的热气。
安纳斯用长袖掩住口鼻,撇下地面上的恶心东西,深拧眉头往前看去。却发现再走几步,石窟就到了头。
只见石窟尽头,高处的岩壁上有一被人工嵌下的凹陷,里头摆着一摊还剩一丁火光的烛油。而在恍惚余光映照下、倚着岩壁窸窣蠕动的,不知是被地虫拱起的椭石,还是裹成一团浅眠的污黑甲虫,总之那坨东西形貌可憎且恶臭难抑,简直像是一团黏附着衣料碎片而已的肉块,而非——
小小的夫人
安纳斯不敢相信,那坨散发出腐尸恶臭的乌黑玩意儿……是,祈月烬?
唯有昏暗的残烛在映照洞窟,光线昏沉,安纳斯看不清他的面目。但光瞅那身形,就完全不对……太小了,明显一个幼儿,而非那个挺拔修长的美人。
更何况,祈月烬会这么脏污腐臭的,蜷缩在这蛆虫蠕爬的阴冷地穴?他是祈月族长的亲生子,难道不该整洁干净而矜贵骄纵的,生活在众人服侍下的明堂广厦中吗?
蓦的,安纳斯有些怕了。
如果,眼前窸窣拱动的“东西”不是祈月烬,那,他该……
狠咬下唇,安纳斯大步上前,不顾可以熏晕人的腐臭味,在那“东西”面前蹲下,伸出一手,试图拨开遮挡他面部的、烧焦杂草般的额发——
对上了一双陡然睁大的,灯笼花般的眸子。
眼白纯净得像雪,眼瞳赤艳艳而红亮亮,简直像是一只突然瞪开大眼睛的小幼兔,毫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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