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是震天的喊杀声,里头是牧白扶着艰难支撑着身体的他。两人离得极近,偶尔眼神相对,从对方的瞳孔中,他清晰地看到了浑身血污、面目扭曲的自己。
当年,南宫辙和清安派的一众好手误入岐川十八寨的陷阱,尽数折在了一线天,整个江湖震动。清安派众人悲痛之余,卓巍罗子啸亲自出马为大哥报仇,带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挑了十八寨,所有水匪皆不受降,盘龙涧尸横遍野,血流漂杵,匪首的头颅被高高挑起,挂在清安派前一个月。
整个武林既战栗于卓罗二人在这个问题上的毫不留情,又不得不暗自赞佩其仁义。
只有他始终觉得这事结束得太过简单。
父亲是什么样的人?反正绝不是空有一身气力的武夫,胆大心细,有一点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的耳目,几个逞凶斗狠的匪徒怎能奈何得了他?怎么可能无声无息地就中了招,连反抗都来不及?
只是他年纪实在太小,提出疑问时,所有人都像看一个痛失亲人后失去理智的孩子,又是怜悯又是无奈地,或明或暗地告诉他,这次,就是你爹爹大意了,马失前蹄。
他悲愤之下,只能埋头习武,决定长大后以一己之力查明真相,为父亲报仇,也算是……为父亲正名。
然后,他急于求成之下走岔了气,伤了经脉,功力进展奇慢无比,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常人难以想象的代价。
再之后,他遇到了安辰轩,开始了一连串的厄运。
一次又一次的冲突,莫名加深的误会,让他被所有人加倍排斥。内部外部比试失利时,他看到了所有人又是嘲讽又是解气的笑容。
误入黑龙帮湖底,被人作为练功时排出寒毒的载体,九死一生地活了下来,却到底中毒已深。千方百计地得到了血影真经,成功压制了寒毒,却没想到这功法邪门至极,压根控制不住,最后一段时间里,他时常失控,做下了一件又一件无法挽回的事情,自己都厌弃了自己。
直到现在,一切似乎就要结束了。回首自己短短的一生,江湖上让人闻风丧胆的所谓天魔教教主,竟然就像一个滑稽无比的笑话。
徒劳地奔波了十几年,想做的事一件没做成,竭力避免的事情惹上了一大堆,倒把别人几十年才会有的经历全都过了一遍。沮丧过,愤怒过,无奈过,绝望过,最后磕磕绊绊地撑到现在,或许只能感叹一句:天意弄人。
牧白扶着他坐在一块平滑的大石上,然后安安静静地站在一边。这个平日里无比胆怯的温顺青年,似乎也平静地接受了自己即将面临的命运。
在他身边待了十多年,这人似乎和刚到清安派那会儿没多大区别,沉默,孤僻,有些自卑,习惯整日整日地一言不发,但却始终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不管他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偶尔看他急得狠了,会小声献上一两个幼稚可笑的计策,当然,从来都没有成功实现过。
但就是这样一个被所有人都有些看不起的人,南宫清晏觉得从他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再者,牧白的存在让他想到了父亲,想到了尚在清安派时无忧无虑的日子,想到了李妈和忠叔仍然活着的日子,所以虽然这人有种种不如意,到底还是一直留在了他身边。这个人,几乎成了一个怀旧的标志。否则,每日里的焦躁都足以把他逼疯。
没想到,最后还得死在一起了。
血液的流失加上洞内的阴寒,南宫清晏的身上越来越冷,他勉强笑了笑:“牧白,看来最后还是得咱们两个一起死了。你害怕吗?”
牧白低着头没有回答他的话,反而突然问了一句:“你感觉怎么样?”
这家伙,死到临头胆子也大起来了?以前可不敢不回答自己的话。而且这是指望还能脱身?南宫清晏失笑,想要摇摇头,却没有力气了:“不行啦,这回……真的黔驴技穷了,所有的蛊虫都放在了外头。至于我,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再也……不能带你冲杀出去啦。”
牧白点点头,似乎也并没有如何失望。不知为何,南宫清晏觉得他与平时有些不一样——明明还是整天低着头,明明没有任何动作,但整个人的感觉就是不一样了起来。
细心的人就会发现,感觉实在是一种很微妙的东西。有些人明明表情动作都很少,但只要是特别熟悉他的人,总能轻而易举地辨认出他是高兴,是伤心,是愤怒,还是沮丧。
南宫清晏不能算非常了解牧白,但这人毕竟与他朝夕相伴多年,照顾自己所有的饮食起居,毕竟还是相当熟悉的。他发现,这人听了他的话后,似乎松了口气,虽然依旧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情绪却明显地高昂了起来。
心下一紧,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剑,南宫清晏不动声色地向他看去。牧白似乎注意到了,忽然猛地抬起头,第一次迎上了他的视线。
南宫清晏这才发现,他在笑,眼前虽然非常模糊了,但还能看出,他在神经质地咧着嘴大笑,笑得浑身都在颤抖。
“终于可以摆脱你了!南宫清晏,我终于可以摆脱你了!你这个杀人不眨眼的恶棍,嗜血如命的魔王!”牧白似乎还有些害怕,声音有些发抖,但又有些解气,声音激动而高亢,还带着压抑了许久的歇斯底里,“你死了以后,我就可以堂堂正正地活在阳光下了。”
南宫清晏错愕了一瞬,随即冷笑了起来。要说别人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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