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左脸上多了一抹红印,脸色阴沉得吓人,唬得一旁的一帮人当场跪下,就差开口求情。
沈从照没有发怒,他只是将谢淇奥从头到尾打量一遍,然而勾起唇角,冷笑一声。
京城中曾惯常说,谢氏三子,长子为官,冷凝内敛,知人知面不知心;幼子挂帅,果敢骁勇,沾染一身血腥气。唯有次子做了真正的闲散雅士,清秀俊逸,温文尔雅。
这些人却不见他现在披头散发如同疯子一般的模样。
沈从照却忘了,人是会逼疯的。
疯了的人会变成什么,他自己都不知道。
“来人,既然谢淇奥、谢公子不愿意舒舒服服的养身体,那朕只能使些额外手段了。”沈从照扫了一眼吴瑾,“找东西缚住谢公子的手脚,省的他发疯时伤了自己。”
谢淇奥瞪着他,头发与衣衫俱是凌乱,原本一双美目染上薄薄一层红色,倒真像是个疯子了。
“肚子里的东西我不会让它长大的。”
“谢淇奥,朕的东西,只有朕能决定去留。”沈从照拍拍他的脸,“你不要再想了。”
“沈从照,总有一天,我要杀了你。”谢淇奥低声道,“你不敢死,我偏偏要叫你去地底下见见他们!”
看他这副模样,“很好,”沈从照忽而笑了,说道,“很好。”
至于哪里很好,他并未说。
谢淇澳索性放松了身体,任由沈从照派来的人折腾。
他不怕,这世上没有第二个谢家可杀,而他自己的这条命,也早就不值钱了!
☆、暗流
“公子……喝药了……”鹤书端着托盘,小心翼翼地爬上阁楼。她不敢用太大声音,唯恐惊醒榻上休息的人。
自那日过去尽半个表面上已是一片平静之意。沈从照并多派人手,仍旧是鹤书与宋子鹤两个,一人照顾谢淇奥的衣食起居,另一人照顾他的身体,与往日并无差别。
将药放在矮几上,鹤书轻手轻脚走到床边,探头便见谢淇奥闭着眼,斜靠在软枕上,应当是睡着了。
他这几天过得并不怎么好。并非自己有意折腾,而是不可避免的身体反应。除了腰酸背痛,谢淇奥呕吐的反应愈发严重,以往还能喝一口汤,现在看到鹤书端来的吃食便要反胃。也亏得他人本就不胖,如此下来,倒也不见瘦。
食不下咽也就罢,谢淇奥过去吃的少,日日喝药更是足够饱了。虽然恼火于自己的反应是因为肚子里的东西,但只要鹤书不端东西上来,谢淇奥即能够忍受。
最让他精神不振的,是深晚的夜夜惊梦,不得安眠。
也不算的上噩梦,甚至不能被称作是梦——像是碎片,也不知是什么东西打碎了,一片片倒映着谢淇奥过去的日子,也不甚清晰,但是看得他冷汗直流。于是淇奥一睁开眼睛,便是黑漆漆的屋顶,偶尔会有月光从地锦枝条的缝隙中漏出,淡淡的并不扰人。
可他就是睡不着了。
这件事鹤书并不清楚,否则不知道又得急成什么模样。
自上次事情后,小侍女总是不自觉要避开谢淇奥,哪怕在自己面前说话、做事,神情也是躲躲闪闪。她多半是怕了,谢淇奥如此想时,一时间觉得既有些微微惆怅,复又释然。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想与这个小侍女有多好的关系,一来是怕麻烦,二来自己命总不长,何必白拉着一个人伤心里只有两个人,整天面对面相处,谢淇奥又不端架子,互相不熟也不行。
如今她离自己远些,无论如何都算得上是一件好事。自己和沈从照如何,总不至于牵扯到鹤书。再想得远点,自己就是死了,她也好受些。
夜晚无法安眠,谢淇奥只能在天稍微亮时眯一小会儿。白天他虽然无事,但躺在榻上总是无法睡着。以往不易听到的声音,在他闭上眼睛后,就会古怪地被放大,让人不得安宁。
谢淇奥在鹤书上楼时便听到了动静。他把头稍稍往内偏去,假装自己睡着了。耳边是鹤书将托盘放在矮几上的声音,隔离片刻传来的却不是她离开的脚步,而是一小声叹气。
谢淇奥眉头不自觉拧动。他看不见鹤书的动作,却隐约感觉到她的视线停在自己的脸上。好在鹤书并没有在阁楼逗留太久,很快就下楼去了。
又过了片刻,谢淇奥才缓缓睁开眼睛。
药还热着,还可见蒙蒙的白色雾气。不过直到它完全散尽,谢淇奥也没碰过碗。
长春宫中,皇后王氏正闭着眼倚在美人榻上,一旁的宫女打着扇子,整个宫殿都显出午后的昏沉。
夏日炎热,窗外是响一阵、歇一阵的蝉鸣,软纱上倒影着竹子倩影,阻隔住了刺目的阳光。走廊下,鸟笼中的鹦鹉鸟也蔫头蔫脑地蹲在架上,失了往常的活气。
且听一阵轻软脚步声,随后是竹帘被挑起,云祥走进屋里,本想行礼,却见一旁云淇摇了摇头。
云祥是皇后宫中的女官,与云淇共同侍奉王氏多年。她瞥了云淇的动作,便直接走上前,凑到王氏耳边悄声道了句什么。
皇后听着,浅浅皱起眉,问道?”
“是的,也不知道那里出了什么事情,这几天皇上似乎为此心情不甚佳。”
王氏睁开眼睛,露出几分沉吟之色,“既的事情......本宫知道了。此事不必纠缠,你也别再打听。”
云祥点头,倒是云淇露出几分不解之色。她向云祥投去一眼,起身道:“娘娘,那雀舌茶大约是泡好了,您想尝尝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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