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过了那种黄金狂热期,这回拿到储备券,直接就去银行全数卖掉。而如此没过几天,财政部忽然变了政策,黄金储备只能六折兑现。唐安琪听说了这消息之后,惊出一身冷汗。心想若是当初没有狸子阻拦,自己如今的全部财产非一起打上六折不可!
随即他又想起了盛国纲——盛国纲可是赔大发了。
戴黎民算是立下大功一件,自然沾沾自喜、得意洋洋。如此过了些许时日,两人这晚十分悠闲,便一起出门找到吴耀祖,三人同去馆子里,做那迟来的庆祝。
这家馆子的菜肴很好,样样都是又香又辣,正合唐安琪的口味。三人坐在二楼雅间里,因为都是熟透了的关系,所以也不客气,自由自在的一边吃喝,一边说起某某赔了几千万,某某欠了一屁股债,说到最后,不由得他们心中不暗自庆幸。
正是愉快之际,窗外忽然响起一阵叮叮咣咣的锣鼓声响。唐安琪起身推开窗子向下望,就见大街上不知何时跑出许多男女,纷纷的汇成人潮往前方大街上跑。
唐安琪吓了一跳,以为又有空袭来了,这时街上一名青年抬起头来,正好和他目光相对,青年便是满脸喜色的喊道:“日本人无条件投降了!”
话音刚落,轰鸣的鞭炮声响席卷而至,潮水一样震撼了天地。
唐安琪愣头愣脑的转身面对了戴黎民和吴耀祖,面无表情的说道:“那个……日本人无条件投降了。”
说完这话,他忽然反应过来,当即狂喜的大叫一声;而戴黎民眨巴着眼睛直发傻,吴耀祖则是猛然站起身来,一张脸瞬间就涨红了。
唐安琪、戴黎民以及吴耀祖,在街上整整跑了一夜。
重庆的各条大街全开了锅,老百姓和美国兵们挤在一起,到处都是载歌载舞的狂欢情形。唐安琪那一行三人不由自主的走散了,唐安琪无心寻找伙伴,自顾自的跟着旁人奔跑——他还是孩子心性,比谁都更爱笑爱闹。笑着闹着,他忽然想起了孙宝山,想起了小毛子,想起了许多或认识或面熟的军官小兵。
眼泪流下来,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在哭还是在笑了。
既然抗战已经胜利,那抗战入川的各地百姓,自然也就开始谋划着返回家乡。
盛国纲在黄金生意上损失了将近一半财产,不过并未要死要活。他兴致勃勃的打算前去香港或者马来亚,重新寻找生财之道。吴耀祖则是在重庆重新寻找了一处房屋住下,决定观望时局,或者留下,或者继续南下;总而言之,是绝对不回北方。
唐安琪结清了手上所有生意,卡车也卖掉了,货栈也退掉了,成了个轻松潇洒的富贵闲人。依着他的心意,便是跟着盛国纲同往南走,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可是戴黎民却有不同意见——他想回老家看看。
戴黎民并不是犯了思乡病,他没那么多愁善感。他是暗暗想起了唐安琪的儿子。
兴许是人到中年的缘故,他发现自己渐渐变得有些婆婆妈妈,居然对小孩子也感起了兴趣。当然,他可以找个女人生养孩子,但是万一因此惹恼了唐安琪,那可是很犯不上。
于是他想起安琪是有孩子的,如果能把那个孩子带出来,岂不妙哉?
戴黎民知道唐安琪对亲儿子是毫无感情,所以在临行之前,他一点口风也没露,只说自己思乡。而唐安琪买下两张直航南京的船票,也没多想,带着戴黎民上船就走。
109嘉宝
从重庆到南京,再从南京到天津,唐安琪和戴黎民这一路可是受了许多颠簸。亏得两个人都是健康机灵,没有拖累,所以走得倒也还算顺利。
走在天津的大街上,唐安琪回想往昔,心中百感交集,熟悉景色也显得格外刺目。
这个时候,戴黎民说了实话:“安琪,我想回长安县去,把你儿子带走。”
如果旁人不提,唐安琪大概永远不会意识到嘉宝的存在。对着戴黎民愣了一下,他似乎是不能领会意思:“我儿子?”
戴黎民笑了:“你忘啦?”
唐安琪倒还不至于彻底忘了儿子,可是追忆起来,只记得对方是个花团锦簇的小崽子,连具体模样都没印象了。
“我……”他迟疑着答道:“我是不大想见虞清桑,”
戴黎民也不想见虞清桑,可是今非昔比,虞清桑已经不值一惧,况且千里迢迢的赶过来了,为了孩子,想不想见都得见。
戴黎民拉扯着唐安琪上了路,离开天津前往长安县。根据吴耀祖提供的消息,他们在一个雨后天晴的清晨雇下两匹驴子,一路骑着出城上山,前往大庙。
一夜秋雨过后,温度虽是降了一些,然而秋高气爽,别有一番美丽景致。唐安琪心里有些发慌,为了遮掩情绪,他故意对戴黎民谈天说地,又笑道:“‘七七’那年,我和宝山那一帮人几乎全军覆没,后来躲在山里不敢露面,还向山上大庙里的老方丈求过援。我记得我当时是从山后那条野路爬上去的,老方丈挺仗义,真给我帮忙。”
然后他又叹道:“老方丈那时候就很老了,不知道如今还在不在。”
戴黎民倒是没听他讲过这段故事,很感兴趣的开始追问,然而唐安琪顾左右而言他,却又不肯说了。
如此不知走了多久,两人终于抵达大庙。一个小沙弥正在寺门外扫那落叶,唐安琪下了驴,上前先是问了声好,然后问道:“小师傅,觉圣法师可在啊?”
小沙弥抬头看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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