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诚低着头,阮真能看到他脸上的胡渣。他每天都这样吗?他脸色都是灰的,目光定在角落里的一支签字笔上。
狱警觉得签字笔满头大汗。
他俩都不说话,探监时间只有一个小时,他俩就这么坐了二十分钟。
也不知道他俩在等什么,两边的狱警互相摸出手机发微信呲儿哇呲儿哇聊了半天,都以为他俩要一直对坐下去了,没想到其中一个人先开了口。
查诚嗓子像是不太好,他的声音比之前沉了好几个度,还哑。
“你是来看我的笑话吧。看够了就回去。”
阮真摇摇头,他说:“我不是来看你的笑话。我想知道你现在怎么样了。”
“这不是来看我笑话?”查诚“啪啪啪”地拍起桌子,“三十分钟前突然通知我要探监,连一点回绝的余地都没有,还说不来见你就要关禁闭,我可是宁愿关禁闭都不想见你。你以为你是谁?有了点臭钱想来就来?”
他这话真没说错,阮真就是想来就来,他毕竟和查诚处在不同阶级。
“如果我是要看你笑话,可以去法庭上看,不用私底下跑过来,我没那么多时间。”阮真尽力话里不带刺了,可在对方听来还是冷冰冰硬邦邦的,毫不入心。
“那就是你自己的问题了,”查诚笑了起来,“这里还有其他人呢,不算是单独来看。你承认吧,你就是想我,想我想的不得了,恨不得窝在我怀里,把吊送到我手里,让我草你屁股,你说是不是?你就是贱呀。”
阮真还是笔直地坐在他面前,不动如山。
无论面前的人说了什么谩骂他的话语,羞辱他的话语,他都不作反应,偶尔眼神中闪过一丝愤怒,很快又消失了。
旁边俩狱警心想做了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到犯人大骂探监人的,简直就像一样,问题是两人都是男的啊,那也实在太狗血了……假的不行。
其中一个福至心灵,对另一个说,你不觉得那个破口大骂的人特别可怜吗?
怎么说?
他现在什么都没有了,社会名声,金钱,外表,现在连唯一在乎他的这个……不知道是什么关系的人,他都想骂走,不就像对自己的自尊开了枪,仿佛自杀,我觉得人要是没了自尊,还不如死了……
你这话可别让他听到了,对犯人心理不好。
我知道,就是觉得他可怜吧,你说是不是?
他是很可怜。
可那都是他自讨苦吃,做了那么多事,自然一分还一分,等苦吃够了,他想明白了,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可是人间哪有吃得够的苦呢……
想开点,如果没有苦,那么快乐也不将不存在,活着一样没意思。
我知道哇,可人都是想让自己开心一些,不然哪里会有人铤而走险犯罪?
人得有底线,宝贝。
我的底线就是别人不觉得我荒唐。你不觉得前几天进来的那个姓赖的,特别厉害么?据说他是为了狱里某个人进来的,刻意闹市械斗,他这样是很疯狂啦,不过也的确让人佩服……
他比坐在这里的两个人都可悲。
咦?这怎么说?
时间到了。
“一个小时到了,我先回去了。你回去喝点水。”阮真站起身,拿过一边的衣服,推了推眼镜,“二十天之后我再来。”
查诚说得声音都嘶哑了,他睁大了双眼:“够了!你一次不够,还要来二次?你这个人是有多神经?你到底是爱我,还是恨我?你能不能别这样折磨我了?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啊!”
他尾音里拖着哭腔,眼泪却没有落下。
出门的时候,阮真回头看了他一眼,像是在怀念,又像是想要记住什么——望了他一眼。
查诚浑身没了力气,瘫坐回椅子上的时候一个趔趄,坐翻倒地,摔到了地上。他摸到了粗糙的水泥地,眼睛顿时就像进了水泥粒,狠狠一刺,旋即热泪落下。
狱警看他无声地,皱着眉头,睁着眼睛流泪,怅然若失,仿佛碰一下就会散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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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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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真坐回车里,他打开暖气,静静等了一小会儿。这当口儿,他才觉得心脏跳得很快。
可能是太冷了,血管收缩,正在加速把血液输送到身体各处。
他戴好手套,忍不住磕到了方向盘上。不对,他不应该骗自己,他这是反应迟钝,大脑接受到的信息游走于血r_ou_之中,终于到达了心脏中部,它开始跳动了。
阮真用力拍打了一把方向盘,他觉得自己太不争气。或许是太年轻,如果三十朝上他就不会遇到这种情况。
手机亮了亮,有人找他。阮真整理心情,拿起手机,同时发动车子。
有什么事,下次再说。查诚活得好好的,甚至还能张口骂人,骂得难听而肮脏,说明思考能力还在,也没被摧残到不成人形,他还是那个混蛋。
他到底有没有悔过?
还是说,根本上还是那个人渣,放出去了,会继续仗着那点不值钱的皮囊到处fēng_liú,再惹祸上身……
不,或许他不会。吃了这么多苦头,要真的什么都没学到,那就是白痴了。
嘴毒的习惯刻进了他的骨子,剃不掉,烧不净,剜不透。阮真开着车,忽然自嘲地笑了笑。他真是没救了,甚至为一个混蛋的低素质找起借口。
没有借口,他自己清楚那是什么原因。
夜晚梦里,他又见到了白天见过的人。查诚身上套着囚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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