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着脖子即位,思安并未屈从过什么,温行相信只要思安想,一定会尽己所能抵抗。宦官强迫他娶丽娘为后,转头他就和丽娘说自己只喜欢男人,虽人单力微,他却不会轻易顺从。只不过思安不愿看到更多残杀和流血,希望更多人于乱世活下来,有些天真幼稚地在权力已被蚕食殆尽的皇位上做出自己能做的选择。
他是重义之人,不然也不会连温行这个窃国篡位者的儿子都不肯杀,一面为了缓和都中贵族激化的情绪妥协选妃,一面又无论如何也不让亏待那些女子,还时时想着放她们出宫。
这样的思安,即使面对要篡位的情人也无法假作真情,同样对于失去皇位,即使连登基都不是自愿的,恐怕失去以后他还是会产生罪恶感。这足以押解着他的心永远逃不出苦海,让他不敢想象自己退位之后继续活着。
所以他话中才总有不尽之意,明明被护着精心调养,心思却一日比一日重,渐渐磨掉了生气,几乎等同于将命祭在了皇位上。
发现这些的温行甚至有些无力,再怎么周全,也抵不过思安自己一个念头。
找出奏折的时候温行将金鳞殿上下所有人都查过,连阿禄也未能幸免,果然找到暗中窥探思安把消息传出去的宫人,顺藤摸瓜查到宣武军诸将臣僚中,与日前军中那群私自于都中抢粮的人也有些关联。
近日来常有人劝温行早日使圣上禅位,温行察觉属僚中有些人不只是想怂恿他尽快夺位正名,更有些别的心思,他因另有计较,这些人又是多年陪他征战的,所以想先按下不发,不料他们在自己这里无法,把手伸向宫里。
其实若非思安散朝后在殿前停留了片刻,今日根本不会遇到冯妙蕴,他会乘着安排好路线与冯妙蕴错开的轿辇平安回到金鳞殿。
温行既知有人从妃嫔身上下手,思安对宫中女子太过重视,根本不想让他知道此事。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
温行得知后立刻自书房出来寻思安,却得知思安已独自到殿中,他相信思安也不会想伤他半点,但进来见思安呆呆望着那壶毒茶,他迷茫的眼神让温行心惊。
邵青璃的药温行早让人调换过,温行看来那只是一壶普通的茶水,但思安却还认为那是一壶毒茶。
面对要毒死他自己的毒药,为何迷茫,难道在犹豫要不要喝下。
这背后的可能让温行也不禁觉得后怕,如果他什么都没发现,思安会不会真的将计就计,或者不是这一次,在别的什么他没注意到的时候,选择了结自己的生命。
他将思安拉近,不让他的视线逃遁隐匿,既已到此处,今日必要将话全都挑明。
思安有些心虚,这半日惊乍已将他的心神耗空,温行眼中洞察一切的瞳光也让他无处可逃,思量良久,只能喏喏拖出道:“我毕竟还是姓俞,皇位从我手上没的,虽为时势更迭不可转逆,我也……的确为俞氏的罪人。”
“那你从前痴缠于我,只想与我露水姻缘一场,而后你为皇位家族赴死,当做与我再无干系么?”
思安心慌不已,连连摇头:“不是这样……”
温行紧紧固定他的腰身,让两人的胸膛像最缠绵亲密的时候一样贴在一起。
“不是你丢的,是我夺走的。无论是不是你,我都会夺走。”
思安只一个劲地摇头说“不是”,可见还是在乎着两人的情谊。直到这一刻温行才知道,虽然软弱却甚少流泪的思安当初何以哭着不愿回东都。
如果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一切都听从他的摆布还好,或者干脆浪荡不羁之将皇位责任都全抛下,可都不是。
思安的目光又落到那封折子上,担忧道:“可是你也说过,世人多只在乎得失,我的存在终究还是会妨碍你……的吧。”
温行险些有些被气笑,眯着眼睛狠绝道:“那是我的事,你只管好你自己的命罢。”
“思安,我不会让你死的,不管你愿不愿意,你的命都在我手上,当初既与我纠缠,你就该知道。”
温行将诏书卷好又递给思安。
“收好它,我用不着你这样。”
第五十五章
阿禄猫着腰悄默声地跨过门槛,见思安还好好坐在榻上,心里一块大石头放下来。
他醒来的时候只记得当时脑后一疼,睁开眼见只有骆仁旺和其他宫人,不见思安踪影,以为自己又把思安弄丢了,连以死谢罪的心都有了。好在思安没事,骆仁旺告诉他圣人已经被送回金鳞殿。
思安见到他难免内疚,阿禄抢先道:“圣人您可别这样看着奴,奴是圣人的人,为主消灾挡祸那是尽忠,奴受点罪过没什么,您以后可千万以自身安危为重。”
再想说些什么,终究觉得空口之言无用,思安知道自己的隐瞒和擅自做主,虽出于不愿邵青璃和冯妙蕴涉险之故,但这么做岂非连累了阿禄他们这些身边人,就算事后嘉赏,又算什么补偿。
如此他也只道:“待会儿御医请脉的时候也让给你瞧瞧,打在头上还疼吧。”
阿禄躬身谢恩,瞧他神色落寞,忙又道:“圣人,冯淑妃在外求见呢。”
温行着人将思安送回金鳞殿,过了小半日阿禄才回来,思安心神未定呆坐半晌,听阿禄这么说,忽而想起还不知邵青璃和冯妙蕴怎样。
门前的帘子一提,冯妙蕴出现在帘后,思安见她还有些惊魂未定,但神色尚可,心放下一半。
“阿冯快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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