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想起当年的惨状,柳眉高高竖起,阴柔的脸孔显出狰狞的神色,胸口起伏,哑声怒道。
姚戈也记起跟福瑞戏班走南闯北的时候,常看见的万人冢和空空荡荡的村落。有时候只有一个大坑,把人都赶进坑里射杀,连土都不掩,千百具尸体暴露在空气里,让野兽叼去,飞禽啄食。
师傅喘息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继续道:“那时候我胆小,连着做了一个月噩梦,荒郊野地的差点和家人一起死在村里。”“后来病好了,我决定还是回咸京城。回来路上碰见一队反抗组织的尸体,顺手给埋了。然后的事你都知道,我在幼鸽巷买了这幢宅子,专心当个教戏师傅混饭吃。”
姚戈觉得不对劲,却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师傅坐直身子,看见姚戈神色,知道这最聪明的徒弟是猜到了,便指着黑子得意的笑道:“你们都知道他是我从尸堆里捡来的,却不知道,他是我从反抗组织的尸堆里捡来的,还是个官哩!”
姚戈一下子跳起来!
私藏反抗头领可是捅了天的大罪!
师傅不再关心姚戈的反应。
他脸色突然好起来,眉飞色舞:“前先儿是我被你吓懵了。现在想想,死有什么可怕?若当真这样不忠不义,就算我们两人活下去,也还不如死了好。方才明明是我自己怕死,可不能拿黑子当借口,他是英雄,早为驱逐寇虏死过一回,岂会怕死?”
姚戈不明白师傅究竟在高兴什么。
再苦再累总要挣扎求活,越贱越活。
“连戏子都不想活了,”他苦笑道,“看来咸京真成刀山火海了。”
“不是不想活,是他们不让人活。”师傅答道。
“没有人能不让人活。”姚戈倔强的反驳他,“是你还不够想活。”
“那怎样在算够想活?”
闻言姚戈顿了顿,似是在犹豫,终还是压低声音道:“努力的活,活到没人能不让活。”
师傅像第一次认识姚戈一样瞪大眼睛看着他。
活到没人能不让活。
这句话不是暗号,但是他曾经听到过,从一个完全不应与姚戈有关系的人口中。
姚戈的脸很白,傅粉未下的白,眼睛很黑,直直盯着师傅的眼睛。
“听说师傅有一出《牡丹亭》唱得极好,这次恐怕要到大牢里唱了。那些老黄历您藏在心里也没用,不如痛痛快快说出来,憋心里难免受苦。您老自己是硬气,却不知人最会见风使舵,为这事搭上一条命真不值得。”
师傅脸上的表情活像见了鬼,却慢慢咧开嘴露出个极难看的笑:“你……”
姚戈轻轻点头。
姚戈,戏中戈。
作者有话要说:
☆、贺楼
“还没审出来?”
“没有。咸京人的钙质总是集中在一小部分人的骨头里。”
两个侦查科的工作人员从车子里走出来,神色忧虑。
“好不容易抓到条大鱼居然什么都问不出来?简直是有辱我们科的威名!”
“贺副官也一定这样想。”
另一个人听见“贺副官”三个字不自觉缩缩脑袋,抱着希望道:“不是还有那戏子吗?”
“将军宝贝的师傅,你能拿他怎么样?”那人愁眉苦脸,“希望贺副官看见报告不会一怒之下把我们抓进去。”
“喔,都怪那该死的鸩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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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戈刚进将军府的门就看见小刘捧着一碗粥快步迎上来,急道:“姚老板您可回来了!快去看看将军吧,他在书房呆了半天了,什么东西都不吃。”
姚戈挑眉。
小刘真是找错了人,他巴不得乔罔更难受些,永远躺在床上再也起不来才好。
可总要做些样子。他高兴得也不回房换衣裳了,就这样穿着刚从墓园回来的素服,画着有些凌乱的妆,一扭三摆的往书房去。面上的忧虑重了些,成了哀切,活生生的猫哭耗子,不,是耗子哭猫。
方到门口就见贺楼也过来了。
姚戈婀娜摇摆的脚步顿住,只一刻,便故作潇洒的迎上去,寒暄着:“这不是贺副官嘛!”
贺楼的五官并不出众,个子也不高,只一双眼把他从凡人中挑出来,黑沉沉的,就像浸透了人心底的黑水,乍看无神,却默默渗进每一个人最心底的秘密里。
贺楼不理他,指着小刘手里的粥碗道:“把粥带进去。”
小刘站在两人中间,缩缩脖子,手里的粥碗不知往哪里摆。贺楼和姚戈互相不对付在将军府里是众人皆知的秘密。也唯有贺楼敢这样指使姚戈。
姚戈没恼,反而笑了。他伸手夺过粥碗,温热的八宝粥洒了半碗在手上。
贺楼看出姚戈的不合作,对小刘道:“你先进去吧,将军不是找你吗?”
小刘喏喏应了声,打开门进去了。
小刘进书房后,门外的两人都沉默下来。
贺楼盯住书房紧闭的门,满脸忧愁。姚戈盯着贺楼,脸上带笑,阴狠的笑,得意的笑。
他知道贺楼在忧愁什么,哪怕贺楼也令他忧愁,可是想来他的忧愁远比贺楼来的少,来得容易解决。只要,房中人的一句话。
“知道吗,”姚戈带着点儿讥讽开口,“谎话说多了的人,便是说真话也没人信。”
贺楼转头看姚戈,眼中的暗色浓到极处反而淡了。
他讨厌姚戈,恨不得将这狐狸精挫骨扬灰,但从另一个方面,他又羡慕姚戈。他们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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