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是不是上辈子积德了……”
听他连“小人”的自称都冒出来,燕华清浅一笑:“容翔只认识几个字,便从学徒做到大夫,凭着这份毅力,以及大夫的身份,这礼可以受。之前没有人回礼,想是因你还是学徒的缘故。况且,此礼算不得重。因我长你几岁,对你回的是平辈之间,长兄答谢幼弟之礼。你不必担心,既然少爷说了大家是一家人,日后自然再不用这些虚礼,不会让你尴尬了。”
“那就好……”裴回见燕华对自己也是语气自然,态度亲切,心里又是一暖。
他这个人,因为童年失了双亲,别的孩子撒娇耍赖时有娘亲疼爱,淘气惹祸时有爹爹出头。而他,全没有,东家蹭一口饭,西家蹭一口饭,就这么晃荡着,羡慕别人家的天伦之乐。
后来年纪大一点更懂事了,一是脸皮薄怕打扰别家,二是看见别家父母子女相处又心酸难过,他想干脆一个人,找个长期饿不死的营生算了,看见医馆招学徒,伙食全包,学费可免,只要日后在馆里长期挂牌行医。他靠着识字和认真,从一名见习学徒做到正式学徒,最后如愿当了大夫。这些年来裴回都是一个人挺着,多难过多高兴的事都没人分享,累了病了自然也是自己扛,做选择没有人指点,决定了没有人评判,因此身边只要有人对他好,他就会想法子努力回报,说白了只不过想从中汲取些温暖而已。
之所以老实勤快,兢兢业业,也不过是想让别人对自己有些好感,能喜欢自己罢了。
于他来说,王谢,甚至春城,起初和他没有半点干系,但一个陌生人,能对他说出“感觉亲切”这四个字,天知道他当时心跳得多快。而且王谢对良医的理念也与他的相似,还有兴趣也相仿——他接触不到贵重药材,而经络就长在自己身上,医术便以针灸为主,渐渐也成了爱好。
那时候裴回真是想偷偷找王谢聊天来着。
可惜前些日子不得空,好容易后面可以自由行动,王谢又要和医馆切磋,裴回怕自己耽误事,不敢过去。其间在路上匆匆遇见,最多点头而已,他深感惋惜。又想到春城秋城相隔千里,以后见面怕是难了。
裴回不呆,只是死心眼。十一师兄房匡不似旁人和他说话时冷冷淡淡呼来喝去,他便收拾东西跟着房匡过来春城。其实他心里明白,有他没他都一样,这是十一师兄的讲话习惯,对泛泛之人都客气,而他偏偏抓着一点不放手,就是自我安慰还有个人对自己好,而不去想里面到底有几分是真的特殊。
外界风评良莠不一,但医术委实高超的谢少爷,一见面就对自己温和亲切,还很善解人意,给面子不让自己众目睽睽之下显得尴尬,又在众人之中毫不犹豫选了自己,这样从未有过的温暖贴心,你说,裴回有什么理由不会动心?
王谢在场中问到有谁不愿留下时,裴回真是挣扎了很久。
他敢因为一点虚假的温暖,不顾完成每年贵的吓人的诊金定额,毅然跟着队伍来春城,自然也敢因为一句亲切的话语而留。
他想留下,但是给王谢添麻烦,就不是他的本心了。自己一年诊金不足,不过多留一年,可是与兴安医馆有合约在身,五年学资暂且不论,违背合约还不知要何年何月才能偿还。王谢对他再好,也没有给他花钱的义务,他不能拖累人家,是以选择了“不愿”。
——可是有谁知道,峰回路转柳暗花明的事,竟然落到自己头上!a;接下来的事,无论是聊天,还是一起吃饭,这两个人态度,更是裴回始料未及。带给他的感觉,就像是对待一个出门很久之后回来的小弟弟。
一直到躺在客房柔软的床上,裴回都觉得是在做梦,可又不对,因为大腿上已经被自己掐青了,这么疼都没醒,那就是真的吧。
赶紧睡赶紧睡,明天要跟着一起打拳练功。
……或许,他可以再早起一点儿,去烧个水,或者打扫打扫庭院?还有,自己是不是也该学着做饭了?
“少爷,以后容翔就住这里么?”王谢卧房,燕华伏在床上低声问。
燕华很少主动提一些问题,王谢不是他腹中的蛔虫,不知他的想法,但只要他有疑问必然要认真思考作答,闻言停了手里换药的动作,忙问:“是不是你觉得不自在?那我叫他明日便走。”
燕华连忙道:“燕华绝非此意,容翔他孤身一人,挺不容易的。”
在三人回来的路上,燕华也听到了,裴回童年时父母双亡,就是个没人疼的孩子。晚上在一块吃饭,王谢给他夹个菜他都感动得跟什么似的,自己冲他笑笑,王谢就低声说“他脸又红了”。加之对于自己,裴回也很是亲近,听他语气除了一开始的紧张,之后就是喜悦,甚至有些小小的……依恋?
燕华觉得自己也没做什么,只不过在少爷说裴回很清秀就是太瘦的时候,无意说了如果不怕自己一双手,能不能摸摸看,裴回就赶紧凑到跟前,抓着着自己的手放到他脸上,而自己觉得有趣,顺便摸摸他的头,还拍了拍,仿照少爷平日的语气说了一声:“裴回乖,听话,太瘦了一定要好好补补。”
之后裴回待自己就像对待什么易碎的宝物,比少爷有过之无不及,周到得连少爷都开始吃味,偏裴回振振有词:“重芳大哥,您说了过一阵子要给燕华大哥治手指,要我帮着照顾,我这不是先练习着么?还是,裴回哪里做得不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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