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夏先他爸落马。那阵子的事太复杂,张家包括我家,乱七八糟的没他妈一件好事,正赶着我自己也遇着个大事,总归是没什么心情再描述那时的事。张老爷子的葬礼上,我见到了许久未露面的张临皓。
但不管是九五年零五年年还是一五年,不管我是第几次见张临皓,他永远都是一副样子。看着就像个好人的好人样子。
张老爷子葬礼没大操大办,就在自己家设了个小灵堂,就来了些老爷子生前的一些朋友和张家亲戚,灵堂的哭声一直不断,我当时也在,作为一个从小跟张老爷子熟识的小辈,我也是披麻戴孝的。那天挺混乱,人来人往,我和赵煋张夏先一起忙着迎客送客,没怎么在意张临皓在干嘛。
那天我像是做梦一样,看什么都像是幻影,不切实际。我跟我爸关系不好,跟爷爷奶奶的关系更是疏远,十分无法想象若是家中长辈离世时我是如何反应。从小一直陪伴的长辈突然这么离世,即便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我多少还是有些难过。
张老爷子是老死的。没得癌症,没有病痛,于老年人而言是最好不过的死亡方法。张临皓刚来张家那年,张老爷子已经八十有二,这老头儿身体好,硬是撑了二十年,熬成了个百岁老人。老爷子百岁宴时还挺轰动,来了不少拜寿的,还得到了一个锦旗,挺风光。
张老爷子离世那天中午,我们还在一起吃了顿饭。那顿饭是在张家小区前的饭店吃的,饭桌上有张夏先父母、张夏先爷奶、张夏先未婚妻——称其为“未婚妻”其实并不准确,因为最后那女孩也没嫁给张夏先。张夏先的婚姻大事一直是张家的顾虑,张夏先那阵子也是觉得家里实在沉闷,才带了个女孩回家,倒没想这件事成了他这辈子干的最正确的一件事——那天中午张老爷子见了那女孩十分欢喜,在饭桌上说了不少话,甚至还讲了自己年轻时的趣事。老爷子喝了四两白酒回了家之后就一直睡到半夜,据张家奶奶说,老爷子半夜醒了一次,估摸是做了个好梦,给笑醒的。醒了之后老爷子和奶奶还说了那么一会儿话,说了对这张夏先的期盼之类的话,说完才又沉沉睡去。这一睡,就再没醒来过。
张老爷子走得开心。
我一直睡不着,干脆从床上爬起来又去了灵堂。灵堂灯火通明,进门就看见张临皓的背影。
张临皓就跪在老爷子的遗照前,这么守了一夜。
他跪了一夜,第二天就上了飞机,他早就在美帝定居,是个美籍华人。
他在葬礼上并没怎么说话,他的身份尴尬,的确不方便多说。只是整个葬礼我都没见他表达任何情绪,没难过,没失落,就是安静守在一旁,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我不知晓张老爷子对张临皓的背离作何感想,也不知张老爷子死前有没有想念过自己这个几年未见的儿子。
张临皓从很久之前,就不再对张家人做出伪装了。从他能自己养活自己起,他就开始露出了自己本来冷硬的面目,开始逐渐脱离张家,后来他一走多年,连张老爷子的百岁宴都没回来。他对张家人是没什么感情的,至少在我看来是没有,他这种人,谁都不爱。
——这都是很多年后的事了,至少从九五年起,我还有十几年可以讲。
临开学前两天,张夏先他妈带我们一起生而言是一件郑重其事的大事,就算是张夏先这种牛逼小孩,也是十分期待有自己的新铅笔盒的。尤其是那种带磁铁盖的双层的里面还有转笔刀的高级文具盒,只消一带进班级,就是焦点所在。文具店就在学校旁边,老字号,有各种贴画鸡毛毽子悠悠球小人书,于小学生而言是圣地一般的存在。
进店之后张夏先他妈就让我们各自选,选好了一起付账。张临皓也在,张夏先他妈挺客气对张临皓说:“随便选,看中什么拿就成。”
张夏先他妈也是官二代,和张夏先他爸门当户对。挺不错的女人,大方,没市井女人的那些坏毛病,但她也绝壁没想到,自己一大把年纪会多了这么个小叔子。
张夏先他妈对这个小叔子很客气,然这个小叔子对他更客气,张临皓点点头说了声“谢谢”。
张夏先他妈不会拉下脸叫这么个私生子“弟弟”,大面儿上过得去,就成了。
就在买东西的时候,碰上了熟人。
我和张夏先的同班同学,住的也挺近,家长之间自然认识。那家孩子是个小男孩,闷蛋一个,没什么存在感的那种。
两个大人见面就聊了起来,从孩子暑假干了什么到最近哪家服装店进了新货,末了那女人顺口来了句:“这孩子是谁家孩子,长得真好。”
“张家来了个神似张老爷子和张书记的小男孩”,这消息一早就传开了。不大不小的地方,传闻远比人脚快。有人说这人是张夏先的远房亲戚,有人说这其实是张夏先的兄长,张书记藏在外面的私生子。
“张书记在和他老婆订婚之前啊,就在外面有个女人。那女人和张书记才是两情相悦,张书记跟他老婆结婚完全是因为政治联姻。张书记和那女人在外面生活了很多年,一早就有了这个孩子,一直养在外面的。那女人受不了一直没名分,再深的感情也给磨没了,前阵子刚出国,这不,张书记就把那私生子给带回家了。”
那些外人说的惟妙惟肖,像是亲眼见识了张夏先他爸这些年的恩怨情仇一般。
传言如此,张夏先他妈在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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