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这些是后话了,稍后我再说。”他停下,微微侧头像是在看我面前的手札,喃喃道:“等我说完,你记好了,能否让我徒儿抄录一份给我?”
我自是应了,却不知为何,他分明都清清楚楚记着,怎么还要一份?我没发问,他便继续说那段历史:
“我明白大师兄那时的感受,谊切苔岑刎颈之交,这一去,可能永世不得见了,偏偏一面未能见上,一句话也未能说上。呵,那时我替师兄可惜,暗地里却安慰自己,同是莫逆,我那兄弟想来定不会不来见我。
三日后夜,我独酌房中,月明星朗,西湖浮光如魅,疏影横斜。
熟悉的脚步声从屋外传来,踏着门前小道上的鹅卵石发出漱漱的声音,细碎却叫我几天来忐忑的心放了下来。他兀自推门而入,兀自寻了个凳子坐下,兀自拿起我的酒坛就喝,哪有客人模样。我轻声说:“我知你会来。”
他狠狠灌了半坛子酒,才笑道:“怎能不来,寅月时分,探梅西湖。年年都来,今年要是不来,你还不提着剑一路砍到我天策府,骂我食言小人?”
说话间他将自己带来的酒放在桌上,我瞧了眼说:“如今不过龙潜,梅花还没开。”
本以为会像以往,我泼他冷水,他便回敬我几句,可这次他沉默了下去,久不言语。
我将他带来的酒坛抱起,就要启了封泥喝,他猛地抓住我的手,道:“这酒是别人送我的,名为醉生梦死,喝下去就会忘记很多事。”
他的动作表情都十分严肃,开始时将我惊了一跳,可此话一出,我便忍不住要笑他:“世上哪有这种东西,你莫不是被哪个江湖术士骗了?”他放开我的手,缓缓收回去,沉吟许久像是在思量该如何答我:“今天不要开,放着吧,总有要喝的时候。今日我是来与你道别的。”
“我知道,”我顿了顿,将酒坛放下,“你何时回来?”
他沉声:“若我侥幸不赴黄泉,门前枝桠东向,便是我归来之日,到时,我还来赏梅。”
“平湖秋月青舟长,探梅西湖寻隐香,近些年,西湖湖畔梅花开得比往年更好。如此景致,不看岂止可惜,我知你这人从来不忘享受,这坛酒我便藏着,越明年,与尔共饮湖上!”
他朗声而笑,扬手**了最后一杯酒,提起他的□□,转身没入夜色当中。孤月当空,黑云片片,倦鸟长鸣。那夜的月,是红色的。
作者有话要说: 我回来了!
☆、出庄
“回到先前我说的,唐玄宗听信监军宦官诬告,以“失律丧师”之罪处斩封常清、高仙芝。
天宝十五载正月初一,安禄山在洛阳称大燕皇帝,改元圣武。
朝廷处死封常清、高仙芝之后,任命哥舒翰为统帅,镇守潼关。唐室本可利用险要地势暂时死守,保卫京师;但唐玄宗与杨国忠急于平乱,迫哥舒翰领二十万大军出战,最后以失败收场。潼关一破,都城长安震惊,失陷在即……”
我听得激动难平,手中狼毫撇捺时微微颤动,他微侧过头,笑道:“字可写得好看些,不然抄录时我徒儿要瞧不清了。”
我点头笔下却愈发潦草,百十年来大唐国泰民安,独此一战险些颠覆整个太平盛世。这样的事我岂能不想知其细枝末节?偏偏当权者明令禁止国民言及,如今有昔历之人说与我听,当真难以自持。
“藏剑山庄虽处江南,并未被战争波及,但身为大唐子民,吾等也不能身免。藏剑家学渊源,以儒立身。所谓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不忘忠君爱民之念,誓与狼牙军不两立。庄主发门主令,命藏剑山庄弟子襄助唐军……”
他突然仰头深吸了一口气,朋友递上一杯酒,他却推开,自己伸手抓了桌上那一整壶,仰头就喝。我知道,接下去的将是他不愿提及的一段往事。
“庄主发门主令之后,更是亲自开炉,率庄中弟子,取西湖血铁和湖边寒泉冶铸兵刃千柄;并且开藏剑武库,清点庄中所藏兵器,共计千余把;又命三庄主叶炜带这些兵器前去朔方军营中助阵。二庄主叶晖同剩下两位庄主出尽庄中钱财,购买粮食衣物,前去战乱地区赈济灾民。
几日后,六月十四,夜,大师兄找我去他房中有事相谈。
他与我一样,不愿住缀饰过多的屋子,也在西湖边上搭了个木屋子,故我只少少行几步路就到了他的住处。
推门而入时,恰巧他在倒酒,可能是被突如其来的嘎吱声惊到,他手一颤,几滴醇香酒液滴落在木桌上,顺着木桌纵横之文淌了下去。
他抬眼看了看我,继续为另一个杯子倒酒,他常说,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也不问繁文缛节,凡事随遇而安,是如何就如何,只这一杯浊酒不论如何都断断不能少,许是受他影响,我从来也是酒不离身。
他招呼我过去,先**了自个儿的一杯,然后看着我,直到我喝下那杯酒,才说:“长安可能要失陷了,昨日凌晨,皇上出逃了。”
那时山庄中铸剑与分发粮食之事都由我掌管,常常应顾不暇,此刻才幡然醒悟战事竟都没有顾上,他这般一说,我手中杯子倏然落了地:“那?……”
他似是看透我在想什么,继续道:“为掩护圣上离开,东都天策府,受令坚守长安,誓死迎敌。”
桌上的红烛左右摇摆着火焰,印地屋子里浮影片片,如同魑魅魍魉诡异地舞动,师兄的脸在火光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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