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教授突然笑了。
轻轻的笑声激起空气中几圈涟漪。俩徒弟看对方一眼。
“骨科医生,有点傲骨是对的。”赵启平慢条斯理:“你俩不服我,随意。”他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是不是想着,反正如果**不了骨科就转去普外?”
其中一个张嘴要辩驳,另一个拦了一下。
“我赵启平带教,标准都一样。达到标准,欢迎成为同僚。达不到标准,我可以保证,你们俩谁也进不了附院的大门。”
赵启平抿着嘴微笑,看着两个亲爱的徒弟:“相信我,这是为你们好。”
骨科医生,绝对不能没有傲骨。
秘书小姐抱着一个硕大的……阿狸进了公司大门。火红的布玩偶遮住她的上半身,前台就看见一只坏笑的狐狸晃晃悠悠走了过来。
秘书小姐绝对听见那种闷在鼻腔里的笑声了。
她抱着玩偶把自己塞进电梯,站在电梯中央,觉得四面都是视线。她想把脸埋在狐狸**里,又想起脸上有妆,还得小心翼翼不要把妆擦在阿狸的白色小内裤上。
阿狸一路坏笑着进了谭总办公室。谭宗明一抬头吓一跳:“这么大?”
秘书小姐心里苦:“您说要最大的……”
谭总咳嗽一声:“搁沙发上吧。”
秘书小姐放下阿狸,简直不忍心看。谭总的办公室装修得冷硬简洁,方方正正,严肃凛然。突然出现的小狐狸简直破坏气氛,它那么高兴,那么可爱,它不该出现在这里。
“那个……谭总,我把阿狸放你休息室里吧。”秘书小姐**笑:“放在外面有点……”
谭宗明正在翻文件,嗯了一声。
谭总办公室是个巨大的套间。里面还有一间休息室和盥洗室,装潢得富丽堂皇,和外面的办公室冰火两重天。谭宗明有时候懒得回家,就住在这里。秘书小姐把阿狸放在大床上,退出休息室。
当初谭总跟她说他要个阿狸,她半天没找到语言。她是个专业秘书,不会多嘴,可这也太奇葩了!
最近谭总不正常。
谭总的爪子好得很快。他看着因为消肿略起皮的手臂嘟囔一句:哎呦,快好了。
口气居然还有点惆怅。
谭总隔两天就要去趟医院复查。凌院长最近收拾票贩子,谭总就乐呵呵地排队挂号,乐呵呵地看医生。他只看赵医生,去看医生之前还打扮打扮。肿着一只手没法打领带,于是走休闲型男路线。
有一次谭总问她对狐狸有什么看法。
她对狐狸这种动物没看法……
以秘书小姐的人生经验来看,一个不神经病的人突然犯病,多半就是找着下家了。
于是她悚然:她的人生希望就寄托在那个冤大头身上了!如果这位冤大头不接受谭总,前途无亮。
谭总加油。
谭宗明也不是一天到晚没事**。实际上他很忙。他为自己打造一个金融帝国,这个帝国的根系纵深蔓延,四散扩张。
有人请他去看一个现代艺术的展览。他对艺术两个字过敏,他觉得这世界总是有那么一帮莫名其妙的人发着癔症追逐夕阳。不去又不行,老总们之间也存在人情关系,特别是这一位,竭尽所能附庸风雅,能把杂志上辞藻堆砌的艺术评论给背下来。
所以谭宗明面对艺术馆一副简直是浪费颜料的画,百感交集。
据说这是立体画作,颜料涂得厚,跟地形图似的有高低起伏。他身边的老总发表着感性的意见,从这幅画的构图和拼色上大大夸了一顿。谭宗明以不变应万变,统统只回以标准微笑。
他无意间瞥到一个人影。
细细瘦瘦,穿着柔软宽松的浅色圆领衫,舒适自在地站在那里。他看上去很愉悦,欣赏着面前的作品。艺术馆通常对光线要求严格,要有人造光,也要有自然光。他身边是扇窗子,熹和的阳光照在他身上。光与影都爱他,交错的恍惚间让他像一座立在时光之外的雕像,精琢细镂,不厌其烦。
……艺术在这里。
谭宗明微微眯眼,他觉得自己也快迎着夕阳奔跑了。
赵启平是真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谭宗明。艺术馆人不多,谭宗明扔了身边那个喋喋不休的胖子,冲他走过去。他得承认,谭宗明是很有风度,腰背挺直,走起路来虎虎生风。
“小赵医生,很久不见。”
赵启平看他一眼,笑笑:“老谭总裁,不久前刚见。”
谭宗明正色:“把总裁去掉。”
赵启平表情恬静,不是在医院里庄严不可侵犯的样式。谭宗明也挺高兴:“你在欣赏这个……”这你妈是个啥?
一团揉皱的铁丝……
赵启平心情好,所以很宽容,没有刻薄谭宗明。谭宗明咳嗽一声:“……艺术品?”
赵启平走了两步,来到一幅画前面:“今天休息,就过来看看。”
谭宗明抬头看那幅画。
赵启平轻笑:“谭总看出什么来了?”
谭宗明看一眼他修长的脖子。医院里他总是端正地衬衣领带医师袍,原来圆领衫的风情也不错。
“赵医生这么问我,肯定不是想听我给你背那些杂志上云山雾罩的评论。”
赵启平点点头:“谭总很实在。”
谭宗明乐:“看不懂,就不多说。也算对创作者的尊重。”
赵启平举起手,向谭宗明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我喜欢的。”再伸出一根手指:“我不喜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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