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狠毒。”中山人满怀忧虑地说:“竟然叫要死的人自己去掘坟墓。”
中山人直到那时才完全相信这位看起来亲切潇洒的晋卿的诡计,有人摇首赞叹,说他实在是个聪明人,另一些人则扼腕痛恨,咬牙切齿地诅咒他。无论如何,晋国离中山又近了一步。
载着战利品和灰头土脸的仇由国君臣回绛都的路上,在金光粼粼的河边饮马时,荀瑶刚好听到赵无恤发兵攻打代国的消息,他不禁对这个向来瞧不起的人感到一种微妙的认同和欣赏,赵无恤在相同的时间和他做着相同的事——他们说原来赵无恤频繁地登上夏屋山,不是羡慕代地民众的教化和歌舞,而是要向那里射去带有战火的箭矢,他谋杀了自己的姐夫。
在宴会的舞乐里暗含动手的指令,每个舞者手持的五彩羽旌内都藏有兵器,颇具北地风情的音乐之中,无数双眼睛紧盯着待宰的羔羊。当盛酒的侍从忽然举起铜匕,重重地第一下击打在代王的后脑勺,随即是第二下,第三下,清脆的骨骼破裂声被堂中钟磬管弦舒缓的余音掩盖,而最远的那个卫兵还没有来得及看清发生了什么,就被人割断了喉咙。
赵无恤和代王坐得很近,事情按照他期望的那样发生时,他正捧着一樽酒。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惊恐而疯狂的侍从拼命用手中的长柄铜匕敲着那个一动不动的黑色脑袋,金属在烛光下发出冰冷的光泽,代王的头伏在他的膝边,像一个摔在地上的西瓜那样碎了,□□和着肉沫以及组织的碎片飞出几寸高。赵无恤不躲也不动,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一切,平静地听着同时从耳边和室外传来的惨叫,直到飞溅的脑浆与鲜血越来越多地溅上了他的面庞和华丽的衣襟。
在擦拭着脸上的脑浆和鲜血时,赵无恤往周围看了看,因为是与自己的妻弟相会,所以代王身边没有多少人随侍,他们猝不及防,四处奔逃,很快就被悉数杀死了。这是一场沉默且迅疾的单方面杀戮,当再也没有混乱的短兵相接声,代王的血已经冷了,一切都归于平静好像宴会开始之前那样,赵无恤手握剑鞘,站起身来,举起手中青铜制的方樽。
“整顿兵马,进攻代国。”
他说,将漂浮着血片的酒液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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