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拿那些玩具玩了两三天也就厌倦了,有钱人家的孩子从来说不差玩具玩伴,更在这红尘之中,什么样的热闹繁华没有见过?只有那个小鬼,那么孤寂,孤寂的令人心疼。
李暮云带着玩具回到那间旧屋时,李花依旧开得很好,那个小鬼也依旧坐在李花树下的石头上,抱着膝盖光着脚丫子,灰色的衣衫上落了一层层雪白的花瓣。
“小鬼……”他试探着叫,有一刻甚至想不起自己给他取得名字。
虽隔十年,合璧抬眼的刹那就认出他来,可是他不敢确定这个人真的来看他了。十年,这空旷的天地,没有人看得见他,没有人听得到他的声音,没有人陪他玩,他就像空气。如果只是空气也就好了,感觉到别人的声音,别人的欢乐,那孤独就愈明显,愈刻骨。
李暮云拂去他头上的落花,将他抱在怀里,那小人儿还和当年一样单薄,瘦弱得不盈一抱。
好久合璧才反应过来,将头埋在他怀里,小身子微微的抽搐,暮云觉得脖颈处热乎乎的,那是小鬼的泪,虽然鬼其实无泪。
和当年一样,他陪小鬼放风筝,打弹珠,抽陀螺,趴在地上看蚂蚁搬家。他觉得他有了第三个童年。
毕竟是官场中人,清闲不了几日他便要回去,这回他问小鬼要不要跟他一起走,小鬼迟疑了很久,才向他伸出手来。
回到京中,他带小鬼去集市,买了好多好多玩的吃的,起初两天小鬼很开心,慢慢的好奇心也就淡了,神情蔫蔫的,脸色也有点白。不过这小鬼异常的粘他,走到哪跟到哪,上朝时躲在他袖子里,办公时就无声无息的坐在角落里,连睡觉得的时候都要睡在他身边,这让他有点无奈。
这样过了半个月,他发现小鬼越来越蔫了,一睡就是四五个时辰。他觉得这种情况不太正常便问小鬼,他说他想家了。
李暮云送他去,因为担心他特意多住了几天,见小鬼渐渐活泼起来,才放下心来。
这天难得小鬼没有缠他,他一人到门前李花树下,此地李花已落,青李尚小,他看见门前青石上刻了许许多多的痕迹,一道一道整整齐齐,像是作下的记号。
这时来了个游方的风水先生,他罗盘拨弄了会儿,脸色大变说:“怪了,竟有人在这么凶煞的地方建房子,不怕断子绝孙么?”
李暮云原不信这套,不过连鬼都有,风水什么的或许也是可信的吧?便说:“这房子里确实没有人。”
风水先生并没听他的话,自顾摇头,“不对不对,瞧着山形地势,是凶煞之极,可这房子却……却青烟缭绕,一派旺盛,子孙非富既贵,这是如何?”
他绕着房子转了一圈,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这未免也……太残忍了……”叹息了两声,摇头而去。
李暮云想到这房子是合璧的,就禁不住问,“先生,这是为何?”
风水先生沉吟了下,只吐出四个字,“血祭凶煞。”
李暮云不解地回头,就见到古屋门边的阴影处,合璧茕茕而立,眼神悲寂。
这晚他陪合璧放风筝回来时,忽然被一群黑衣人包围住了,宦海沉浮这么些年,这种事儿早已司空见惯,只是没想到他们竟能找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他身边并没带随从,又拳难敌四手,怕是今晚难以脱身了。
这时,合璧拉了拉他的手,“回屋子里去。”
虽然不见得有用,但负隅顽抗总比无依无靠的好。合璧一直带他到屋子里最深处,里面竟有条地道,几十年没有人走,地道里味道并不好,好在通风还行。走了好一会儿蓦然开朗起来,他就着月光看出这里是个祠堂。
合璧说:“没事儿了,他们不会过来。”
李暮云虽不信,但也并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只能警惕的等待着。
合璧向他伸开手臂,“你抱抱我吧。”
暮云将他抱在怀里,下颚摩擦着他的脑袋,似乎这样就能安心下来。
合璧小小的声音絮絮地说:“见到你时,我好开心,真的好开心,几十年了,没有人看得见我,没有人听得到我说话,我好孤独,孤独的连鬼都不想做了,可是我投不了胎。”
“为什么?”但凡鬼魂都是可以投胎的。
“我的尸骨被祭献出去了,无处可归,魂魄就游离于尘世中,成了孤魂野鬼。”
暮云想到那个风水先生的话,“你……难道你是……”
“是的。”合璧的身子瑟瑟地发抖,“……把我祭出去的,是我的父亲。”那个男人,为了家族的繁荣,把自己亲生儿子送上祭坛。以他的血骨,换来家族繁荣昌盛。
暮云一时哑口无言,什么样的父亲,能残忍如斯?“你……恨他们吗?”这个小鬼,有如此清澈的眼睛,仿佛不掺爱恨。
合璧揽着他的脖子,细细地哽咽,“好疼,我好疼,被放在鼎里煮,好疼!”
暮云心如刀绞,紧紧地抱住孩子瘦弱的躯骨,“都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以后,再也没有人欺负你了,我会一直陪着你,保护你,好不好?”
他颤抖着说谢谢你。
祠堂里似乎暖和起来,他甚至能感觉到合璧的体温,鬼是不应该有温度的,一定是错觉。他这么想着。
那群人并没有追过来,合璧还在他怀里絮絮地说着遇到他之前的孤寂,等待他归来时的孤寂。“每过一天我就在石头上刻下一道印子,到一千零九十五天,你就会回来了,可是你没有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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