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旭光说:他没事,你跟着我,就说是他老乡。
张旭光说:你睡会儿,坐着,靠这,有事我叫你。
张旭光说:你站好,扶着我,他有东西给你,刚才手里头攥着的。
张旭光说:你哭,没关系,别怕怂,哭。
天亮的时候,马萧萧在医院走廊上紧紧抱着张旭光。教堂的模型在瓷砖地面上滴溜溜滚了两圈,尖顶指向了右侧。
十四
马萧萧站在脑科中心的走廊里,看一个黑人小哥空手套壁画。
入场的时候他就在画,一直画到了会议结束。只有马克笔和一面白墙。
白鹭站在粗大的被砍伐的树桩上,而旁边有一棵新的树正在生长,飞禽走兽环绕。
戴维端着餐盘,出来和他一起看。
马萧萧低声问:“他在做什么?”
戴维嚼着豆子,口齿不清地回答:“画画。”
马萧萧:“……”
戴维说:“是志愿者。以前从梯子上摔下来,损伤了运动区,在校医院和脑科学研究中心的合作项目里做康复。”
“精细动作训练是补救运动区的重要途径。”蒂莫西插口道,弯下腰,把怀里抱着的小女儿放到地上。儿子则,熟门熟路地一溜烟跑进了会议室。
“孩子们放学了?”马萧萧笑起来。蒂莫西开完会就没了影儿,雷打不动地去接孩子。
“风雨无阻。”蒂莫西疲倦而满足地摊手。他太太是个律师,似乎很忙。马萧萧猜想不是白人,因为小女孩有点混血儿面相,皮肤浅褐,两条金棕色的小辫子。
蒂莫西仿佛猜到他在想什么,说:“我岳父有一半巴西血统。”
小女孩盯着他看,又扭头看壁画,站过去,张开手臂,正好和树苗一样高。大家都笑起来。蒂莫西说:“你认得这些动物吗?”
她蹲着,伸手去数:“狗狗……猫咪……”
马萧萧说:“小心,它还没有干……”
她缩回手,猫鼻子蹭到了指头上,一团黑色。
画画的小哥不以为意,找出纸巾给她擦手,又顺手把糊掉的猫鼻子涂成一个球,在眼眶上补了一朵花,猫头上添了一顶尖帽子。
小丑猫。
手指灵巧,完全看不出受过伤。
戴维赞赏地“哇”了一声。小哥转过头,对蒂莫西说:“没有什么是不能补救的,对吗,教授?”
蒂莫西点头:“对,假如不局限于一棵树。”
马萧萧笑出声来,大家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他只好解释道:“中国有一句谚语,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戴维感叹:“这句话听起来太残忍了。”
蒂莫西点头:“我同意。”
“听说你的问题解决了?关注离线刺激是正确的方向?”
“是的,在线刺激只干扰对伤害未遂条件敏感的道德判断阶段,但离线提前刺激连过程一起影响,效应之间的差别就缩小了……”
蒂莫西继续点头,沉思道:“这是核心脑区,但不是唯一的,刺激如果间接影响其他脑区,可能干扰实验结果,考虑了这一点吗?”
“这是下一步。要处理速度和情绪体验。”
蒂莫西沉思了一会,说:“好的,我很期待。”
“谢谢您。”马萧萧松了一口气。
“每次都发现,你的进展比我们想象的要多,很棒……是的,不仅是我,是我们。谨慎地验证,这很好,不过更多时候,你可以直接向大家提出来,这样效率会更高。小组成员说你们沟通不太多,有些问题可以扩大,延伸……没有关系……这不是意见,只是我的想法。”
“你太紧张了,亲爱的。”
吕芳系着围裙,趴在椅背上。马萧萧也趴在椅背上,两人大眼瞪小眼。
“与人合作是我读研读博以来做得最差劲的部分。”马萧萧没精打采地说。
“作为一个可以闭门造车的文科生,我不是很能理解实验室政治。不过不必太紧张,听起来你干得不错。”
“是的,我知道,但是可能因为在国内的实验室沟通不太愉快,我经常觉得,在人群之中识大体,是一件非常累的事。”
“你是不是从小就不太擅长表达自己的感受?”吕芳伸手拨着自己的刘海。
马萧萧说:“芳姐,你为什么要抢我的台词?”
吕芳说:“你想当咨询师不是没当成吗?让我过把瘾。”
马萧萧哀嚎:“又抓我痛脚……”
吕芳说:“美国人都很直接的,向他们学习,能毕业就好。就算博后做不成,让你老板给你发点钱,多呆半年也好啊,这里空气这么好,洗洗肺……”
马萧萧说:“芳姐,我想问你……”
吕芳说:“这就对了,直接……”
“为什么饭已经做好了,我们还要趴在这里等?”
“……”吕芳压低声音,“因为大小姐心情不好。我刚才上楼,她在打电话,估计打完就下来了。”
黎音音从哈佛回来心情就一直不美丽。马萧萧猜想是和外导谈得不顺利。
“怎么了?”
“一会儿你问她。”吕芳吐吐舌头。
黎音音闷头喝汤:“这两天这个故事我已经讲了很多遍了,快变成祥林嫂了。芳姐,我授权你讲。”
马萧萧:“……”
吕芳说:“你要顺叙还是倒叙?”
马萧萧:“……”
黎音音:“随便。”
她和外导谈得很顺利,甚至包括一个与马萨诸塞州立大学合作的视觉文化项目,清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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